龍允仙跑到官府,門前當值的捕快雙雙擡手攔她,“什麼人!”
“我…我,”她眸中靈光一閃,換上一副悲傷的表情,假裝拭淚道,“嗚嗚嗚~我是蘇府的丫鬟,聽說要驗小姐屍身,老爺派我來看着……”
她聲音越來越小,低頭悲泣着便順理成章似的了往裡走,被直接按着肩膀推出去兩步。
那年少的小捕快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心道哪裡會有這樣好看的丫鬟,甩頭清了清腦,正色道,“胡說,你這哪是丫鬟打扮!?”
慘!沒提前做好準備。
被揭穿了,龍允仙身形一顫,好在沒停嗓,她嗚咽聲更大了,提起胳膊用袖袍擋臉,瘋狂想着對策。
突然,她清眸中精光一閃,“哦!是老爺說,這也算是送小姐一程了…便讓我,哦不,讓奴婢梳妝打扮,不要寒酸着送小姐……”
兩捕快面面相覷,不約而同認爲面前的女子有問題,另一位氣質斯文些的捕快沒忍住,噗嗤笑出一聲,“恕我直言,呵呵…演得不真。”
他個子挺高,甚至比先前那位黑衣少年還要高些。
龍允仙不敢擡頭,暗自鉚足勁兒掀上眼皮去偷瞟他,看他就跟個甘蔗一樣。
然而偷看不過兩秒就被發現了。
甘蔗抱起膀子,明目張膽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你認識我?”
“不認識嗚嗚嗚~~”
“行了別演了,”甘蔗很不給面子地擡手一把掃開她遮臉的胳膊,扭頭對一旁年少的小捕快指揮,“你進去傳報一聲。”
那小捕快小跑着去了,甘蔗回過頭,龍允仙一反應,乍然擡手,愣了下才故作無事地去撓額頭,順便擋住些臉。
甘蔗似是覺得好笑,他壓低些身子,手撐着膝蓋,幽幽一掀眼皮緊盯着龍允仙與她對視。
這距離太近角度又好,龍允仙甚至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白上爬着幾條血絲。
只聽他語氣陰晦不明,幾乎一字一頓地說了句:
“我可是認識你啊。”
龍允仙一僵,總感覺他明亮的目光下偷偷藏着刀刃一般的冰冷,話音亦是不善,引得她不由膽寒,一時間倉皇往後倒退了兩步,還險些絆倒。
“哈哈哈哈哈。”甘蔗直回身,發出一連串敞亮的笑聲,似乎是在嘲笑。
難道剛纔只是逗她玩的?
龍允仙鬆了口氣,疑慮也跟着打消。
“啊這…大人真幽默。”龍允仙也不裝了,撤下袖子端直了身板,神色已然恢復正經,她俯身作揖,奉承了句,“大人識得小女,小女榮幸之至。”
沒待多說,小捕快便回來了,身後是先前那位捕頭。
“又是你?”那捕頭對她印象尤爲深刻,“你爲何謊稱身份?你究竟是何人?”
這下可真不好編了,龍允仙擦了把汗,暗叫倒黴,只能硬着頭皮向他躬身作揖,
“大人,其實我是受人所託,想參與調查一下蘇玉茹的案子,您驗屍能不能……”
“你可有何證明文件?”
“我……”龍允仙倍感自己來得草率了,她在妖界查事向來都是暢通無阻,哪裡遇到過這些麻煩。
她悒悒扯了下嘴角,“回大人,並沒有。”
“胡鬧!官家辦案,豈非兒戲,你趕緊走罷!”語罷,那捕頭甩袖轉身,好不威嚴。
“大人!大人我不能錯過蘇玉茹驗屍!”
龍允仙蠻倔地拱上前,門前兩捕頭手臂交叉死死抵着她,看錶情很是吃力,終沒能攔住,讓龍允仙衝了進去,“大人!我保證我就站一邊不說話!不喘氣也行啊!”
眼看着那年輕的小捕快又跟過來拽她,她心急如焚,死命揪着捕頭的袖子不撒把,
“大人我拜託你了,蘇玉茹的案子對我朋友非常重要!大人!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欠您人情我一定會還!大人!”
那捕頭停住腳步,似是被她說動了,他轉過身,裝模作樣的說了句好人話,“難得你對朋友能有這份心了,在下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你且隨我來吧。”
“謝大人!”龍允仙一喜,掙脫二人束縛跟了上去。
進入仵作室,她也說到做到,施法封閉氣穴,全程沒喘過氣。
驗屍過程非常順利,蘇玉茹仍爲處子身,渾身上下無一外傷,沒有異常。
取出她口中緊緊塞着的帕子,口鼻咽也無異物。
剖開臟腑,腸胃中沒有藥物服用痕跡。
龍允仙出神地揉捏着尖細下巴,神色是少有的嚴肅認真。
她雖不會驗屍,但卻時常蹲在仵作房裡旁聽分析,倒也算有些經驗。
驗屍完畢,捕頭打算在檔案上定論自殺,龍允仙雖然也覺得這是事實了,還是攔了一把。
她悄悄給他掖手裡一塊銀元寶,小聲道,“大人能否明日再下定論,我怕我朋友不會相信,我明日帶她來看看。”
說完,她又塞過一塊金元寶。
那捕頭眼一直,不動聲色地瞥瞥四周,將元寶收進袖袋,“再帶人來需要有許可文書。”
“成。”
……
回到醉賢樓,天色已晚了。
顏樂趕忙迎上來問她哪裡去了,龍允仙越過她頭往後一看,好傢伙,都在她房裡,莫不是怕她也跳河去了,但怎麼沒人去找她?
“又上哪兒野了?”冥朔淡淡發問,面上沒有一絲擔憂,整的龍允仙還有些小失望。
“去官府看蘇小姐了。”龍允仙垂頭喪氣地走過去,腳尖勾出個凳子坐下,顏樂給她倒了杯水。
“可進得去?”連澤手裡拿着幾張紙,看向她問。
“嗯。”
這倒是出乎大家意料了,冥朔擡了擡眸,“他們怎麼會放你進去的?”
“我今天可精了!”龍允仙瞬間精神了,面上難掩神氣之色,手舞足蹈地講述起來,“之後我遇到了那個捕頭,還給他塞了兩塊元寶,他就什麼都答應我了!”
“還真是,”冥朔回頭拿過連澤手上的幾頁紙,“張欽河,爲人正直,但有一點,極其貪財重利,你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龍允仙還沒再得意一會兒,冥朔那嘴不饒她,“也就是今天走了運,你所遇幾人好惹,換別人,早就兩板子給你拍飛了。
“那個…”終於等到她們話說的差不多了,賀憐才迫不及待地問,“祈凝,玉茹她已經被……”
龍允仙看她眼眶通紅,眼底劃過不忍,她垂下腦袋悶聲應道,“嗯。”
“結果怎麼樣?”賀憐急忙湊近,睜圓了眼,眼眶中噙着淚水打轉兒,眼看着就要涌出,“他們怎麼說?”
“阿憐……”,龍允仙猶豫着不知如何開口,她是真的不善言辭,“蘇小姐她…她…”
她攥了攥拳,一咬牙狠心道,“她可能真的是自殺。”
“不可能…不可能…”賀憐顯然不能接受,她搖着頭,眉心擰着向後趔趄了幾步,“她的人生纔剛剛看到希望,她怎麼會捨得死去……”
龍允仙也不願刺激她,走上前去細聲安慰,“別難過,只要僞造一份許可文書,我們明天還可以一起去。”
突然,一塊古銅色令牌映入眼簾,龍允仙循着夾在令牌上的指尖看向冥朔,詫異地怔了下,隨即拿到手裡仔細看了看,“哇塞…少城主令牌欸,從哪偷的呀?”
冥朔抱着胸,下巴微揚,“那條欠削的狗送來的。”
龍允仙揚起眉毛,表情微妙,“原來欠削這麼有本事。”
“哎呀,公主,您的想法怎麼總是那麼、那麼、”
顏樂抓耳撓腮地,就是那麼不出個所以然,冥朔乾脆替她說了,“那麼齷齪。”
“我知道的,我就是不太敢說,”顏樂歪頭咂咂嘴,坦言道,“這有點兒大不敬。”
“你也知道啊。”龍允仙還真沒看出來她有愧疚之色,這什麼丫頭!
“蕭領事他是與臨攸城的少城主相識,那少城主名字有些怪,”顏樂小跑到她身邊,把令牌翻底朝上,“看,韋—君—子,您說說,怎麼還叫僞君子呢?”
“誰知道呢。”龍允仙不甚在意這個名字,只是欣喜今天這事做的真棒,沒想到她在外奮鬥的同時,家裡人把一切路都鋪就成了。
她鬥志昂揚,“明天,把所有相關的人都調查一遍,阿憐,放心,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