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錦得以脫困,但白芍和白英依舊下落不明。二人對視凝望了半晌,唐子默眸中帶着幾分歉意,摟過沐浴後泛着清香的妻子,低語道:“放心,我一定會將她們平安尋回來的。”
貪戀他身上的溫度,如錦靠上去頷首。心中捉摸着說辭,有着緊張、亦有着慌亂,終於到了要徹底坦白的一刻嗎?
他會信嗎?
會不會以爲亂力怪神,會不會覺得天方夜譚?抓着他胸前衣料的手愈發用力。
“錦兒,想什麼呢?”察覺到妻子的不適,唐子默低首輕問。
她則依賴地在他身上蹭了蹭,聽了半晌他的心跳才拉過丈夫的手往牀邊走去,二人並排而坐,她輕輕開口,“子默,你信我嗎?”
唐子墨微滯,摟過她的肩溫柔回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信你的。”
如錦卻不放心地仔細凝望他許久,“真的相信,無論我說什麼都信?”
唐子默心口一緊,颳了刮她的鼻樑才寵溺一笑,“想什麼呢?你說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但是他方纔,明明懷疑了四皇子爲何會那般對待自己吧? 他會不會已經有了不好的揣測,只是不願在她面前說起?念及此,如錦握着他的手緊了緊,“子默,我……”
話到嘴邊,仍舊猶豫不決。
前世的一段她的感情並不空白,她許過人,外界還傳揚着她有失婦德的傳言。他真的可以不顧一切,只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嗎?便是他信了這些,同四皇子的那一段,連她都覺得荒謬,他又真的能接受?
妻子話說一般便緊咬雙脣,唐子默拍了拍她的後背,抱住她輕聲哄道:“你若是爲難,咱就不說了。我不逼你。也不想你難受。錦兒,我信你,便信你的一切”
如錦眼眶微熱,他竟是這般信任自己。
到底還有什麼好彆扭的?
如錦緊緊抱住他的腰際,用極輕極穩的音開口:“子默,我不是薛如錦,我不是……”
摟着妻子的唐子默身子微震,輕輕推開她,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努力壓制着眸中眼淚,如錦低頭細細道:“子默,你初見我的時候,那一晚我與平易王府的幾位少爺對峙。並不是我天性如此,而是再見到那些人,我心中有恨、有怨。你聽到我和陳家大少爺的那一番話,確確實實是我心中所問。
我知曉你介意了許久,也疑惑了許久。你知曉我我明明和他並無往來,卻能說出那樣的話。你好奇過,發問過,我們甚至爲了這個事還冷處過。我知道一旦觸及陳家的事,你亦敏感。因爲我對那裡總有莫名的牽扯,是我會沒了理智、沒了思想。”
如錦的視線漸漸模糊,清淚淌下,感受着丈夫指腹伸來,細細摩挲。用手背拭淚,她抽噎着繼續道:“其實很多事大家都想不明白,我爲何會突然對秦家世子沒了情愫,心心念念地反倒是想拆散大姐和大姐夫。我清楚陳府,瞭解陳浩寧的飲食習慣,幾次調查去年平易王府喜宴上的那場命案,便是這個解釋。”
唐子默的手頓在空中,愣了半晌道:“就是因爲,你不是薛家的五姑娘?”
如錦含淚垂首,跟着不停搖頭道:“我不是、我不是薛如錦。子默,我不是薛家的女兒,你、你……”你還要我嗎?
她突然有些害怕他的回答,主動就環抱住他,埋在他胸前喃喃道:“子默,我被關在那裡的這段日子想的很清楚、很明白。前世的種種,很多很多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好好同你過日子,做你的好妻子。子默,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我很可怕?”越是這麼問,懷住他的力道就越是大。
唐子默終於察覺到了妻子的不安與害怕,他緩緩問道:“那你前世是……是陳浩寧死去的那位新娘,是嗎?”
如錦無聲點了點頭,跟着擡眸祈求般的眼神望向他,急於辯解道:“子默,那當真是一場陰謀。我沒有外人傳揚的那般不堪,我沒有做出那種醜事,我沒有、沒有……”
她的眼淚流的更急,染溼了唐子默胸前的衣襟。後者沒有答話,也沒有動作,似乎完全不知曉該怎麼面對懷中的人一般。
等不到回答,如錦卻漸漸收住了眼淚,慢慢推開他的懷抱,低聲啞道:“我就知曉這很難接受。這就是當初你如何問,我都沒有辦法解釋的事。子默,我把一切都告知了你,是真的不想再藏着什麼。”
她說着說着,復又笑了出來,苦澀而無奈,“命運就跟我開了個玩笑一般,兜兜轉轉仍舊回到了原點。有些事並不是我不提,外人就不知曉的。屬於我的那些事,怎樣都躲不掉。”
擦了擦眼角,她慢慢站起身,“這種大事,我本就不該瞞你。但是我真的不敢說,我擔心我一說,你會不要我。”
“那現在呢,不擔心了?”
出乎意料,唐子默竟然問了這樣一句話。
如錦的目光變得陌生,跟着閉了閉眼,沒有回答,亦不知該如何回答。想着想着,她卻是踱步往門邊走去。
“錦兒”
唐子默的聲音方落,如錦就被人從身後抱住。周圍都是他獨有的氣息,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就這樣感受着他的溫度。
他沒有鬆手。
亦不知過了多久,唐子默嘆息的聲音響在她的頭頂,“這麼晚,你是想去哪?”
如錦擡了擡頭,卻只能瞧見那線條剛毅的下顎,略帶不安疑惑地反道:“你方纔不是問……”
唐子默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還在上方摩挲了下,好笑道:“想聽你說一句對我有信心的話,怎的就這般難?”
如錦微頓,跟着滿心都是歡心,對上他亦閃着晶亮的眼眸,喜悅道:“你、你還要我?”
唐子默無奈反道:“真是傻,你是我妻子,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說着胳膊一伸,直接橫抱起她,對上燭光下泛着瑩亮的容顏,他溫柔一笑,“我遇見你的時候,只是你。看到的,愛上的,就是你”話中透着無比堅定。
如錦含羞一笑。
唐子默將她抱到牀上,傾身覆上,壞笑着戲謔道:“錦兒,想你了……”低沉魅惑。
如錦主動環上他的頸項。
唐子默密密麻麻的聞落在她的耳旁、眸上、臉龐,最後壓上那水色的脣畔。四脣相觸,溫軟熾熱,如錦輕啓貝齒,他則順勢而入,與之共舞。他的手自她的腰際一路往上,輕輕挑開她寢衣的衣帶,順手就溜進去。
他的手才觸到那順滑的肌膚,如錦便忍不住身子上揚,二人的氣息開始混亂。
唐子默從她的脣上移開,一路往下,在她柔美的鎖骨前吸吻,引得身下嬌軀陣陣輕顫。不知不覺中衣裳退去,他緩緩的進入她,極盡溫柔的動作,引得她呻/吟出聲。
身下嬌軀溫軟如水,如錦隨着他的動作越發貼緊他。情動的催使,帳幔落下,掩下滿牀春/光。
事後,二人均是熱汗淋漓,她靠在他的懷裡,聲音無比輕柔地不斷喚着他的名字。唐子默亦是深情凝望,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個細問,極盡歡愉地應道:“我在呢~”
聽着他的心聲,如錦呼了呼氣復又道:“我方纔還沒說完呢~”
“不重要,我相信你。”唐子默笑着接話。
如錦則拍了他的手,佯裝生氣地抿脣道:“我們說說話,有些累了。”
唐子默則輕笑出聲,“好,你說,我聽着。”跟着不知想到了什麼,復又添道:“你說什麼都好,我都愛聽。”
都到了這種時候,自己怎麼可能還會多想?
如錦慢慢將四皇子對她說的那些過去重複給他聽,察覺到身旁人身子越來越直,連忙解釋道:“子默,我真不知道,和他沒有瓜葛的。”說着右手勾過去,直讓他正對自己。
唐子默搖了搖頭,“我沒多想,只是嫉妒。”
如錦詫然。
唐子默則低頭一吻,纏/綿悱惻,等鬆開她,見着她氣喘噓噓才道:“就是嫉妒他,守了你那麼多夜晚。”
如錦本就有些氣息不穩,當下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有什麼的?我不是天天睡在你身旁嗎?”
唐子默想了想,點頭道:“也是,我羨慕他做什麼?”跟着在被窩中的手抓住她胸前的柔軟,搓揉輕擰,直讓懷裡的人又軟了幾分,無力地靠在自己身旁。
“你~別,先鬆……啊~”
如錦驚呼一聲,跟着漲紅了臉拍了他的胳膊道,“你就不能輕點嗎?”
唐子默輕笑。
如錦則往旁邊移去,可才動作就被他撈過去摟在懷裡。她忍不住推他兩下,輕聲說道:“好熱……”
近七月的天,靠着薄衾,就不要離這麼近了吧?
唐子默卻是將身上被子往下一掀,“這樣就不熱了吧? ”
裸/露的肌膚觸碰到空氣,她還是忍不住一哆嗦,對上旁邊那炙熱的眼眸,如錦忙將被子拉起,嗔道:“別看~”跟着捲了被子就被對向他。
唐子默卻帖她緊緊,咬着她的耳朵便道:“都這麼久了,怎還這般害羞?”
如錦用手肘捅了捅他,咕噥了一聲便沉沉睡去。
唐子默卻是睡不着,將妻子板正了平躺下。微弱燭光透着薄紗射入,望着她熟睡着的容顏,伸手不停撫弄。
那睡着的人似乎不願被*擾,開口嘀咕了聲“別鬧。
他心中的酸楚漸漸散去。
次日醒來,仍舊是由巧兒和慧兒服侍。不是慣用的人,如錦有些彆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唐子默在一旁看着,心知她是擔心那兩個婢子,只是如今沒有下落,根本沒有辦法。
她能回來,他的心已經安了一大半。
善後去曲意苑,見到唐夫人的時候,如錦都倍感親切,心中動容了不少。纔沒離開幾日,但府上已經出現了這般大的變化。她心中有些難受,望着唐夫人的目光卻是少有的依賴。
唐夫人見到如錦,亦是歡喜,拉近了她左右瞧了瞧,噓寒問暖了好半晌。
“昨兒子默讓人來說你回府了,我可是高興了一晚上。想着是馬上能見見你,可又擔心你累着,這不早早就起牀,等着見你嘛。”
如錦笑,“母親,兒媳亦是想您。”
婆媳二人難得有此寧靜,唐子默站在一旁,嘴角笑意不斷。
幾人說過了話,唐夫人便對唐子默說道:“對了,子默,你父親讓你去前院書房,稱是有事尋你。”
“這個時候,父親回來了嗎?” 唐子默不解。
如錦的目光亦是迷茫。
唐夫人抓着她的手未鬆,好笑道:“他出門前說上完朝就回來,你先過去等着。我也好久沒見錦兒了,有些話要和她說說。”
這話哪還能不知是個什麼意思。如錦心有忐忑地望了望唐子默,最後還是點了頭。
唐子默望她兩眼才離去。
他這一走,唐夫人就遣退了屋子裡的衆人。
只剩下她和如錦,屋子裡落針可聞。
如錦的手被她握在掌中,覺得既是溫燙,想抽開毒方卻並沒有鬆開。
對上兒媳婦迷茫的目光,唐夫人沉聲問道:“錦兒,你可知曉,你大嫂去了的事?”
“聽說了,母親。”
沒有問她被囚階段的事情,反倒是問起秦霞的事來?如錦可不認爲她會真的一絲都不好奇自己身上的事,但她還偏就能剋制不問。難道秦霞的事,比這個更爲重要?
唐夫人卻鬆掉瞭如錦的手,仔細問道:“你是知曉她自盡而亡,還是知曉那毒藥是我給的她?”
昨夜裡只談了自己前世裡的事情,如錦並未有談旁的事。這秦霞去世的消息,還是四皇子的人告知的她。當初聽到的時候,直以爲唐子謙要休妻,她不願離開才自盡。
原來那毒藥,是唐夫人給的嗎?
她有些錯愕地望着正坐着的人。
看她的反應,唐夫人就知道了結果,緩緩輕道:“原來你並不知道。”說着低首,眸中有些落寞,“你大哥在怪我,從前好歹還尊我一聲母親,現在便是連請安都不願過來。子默也在怪我,都不理解我爲何要那般做,說我狠心。
可是錦兒,女兒也有女人必須要犧牲、必須要所爲的事。這個道理,你可懂?“
如錦眨了眨眼睛,搖頭懵懂道:“母親,您想兒媳做什麼?”
察覺她眸中的警惕,唐夫人又拉住了她的手,聲音無比輕柔,“你別擔心,我沒有要爲難你的意思。我們之間關係是一直不如何好,可你畢竟是我的親兒媳婦,是子默的妻子。我再狠心,也不會對你下手,所以你不需要戒備我。”
說到最後,話中有着無可忽視的落寞同寂寥。
亦夾着傷感。
如錦聽得一怔,上前幾步就回道:“母親,我沒那般想。”
唐夫人擺了擺手,“其實就該這般想,我確實心太狠。”
不知爲什麼,如錦就是喉間一酸,突然覺得這樣的唐夫人,格外的陌生,亦讓人覺得心疼。
唐夫人徑自嘆完了氣,垂首道:“錦兒,你知道爲何我一定要你大哥休了你大嫂嗎?” 問完不待她回答,復又自語解釋道:“我也不想看着家不成家,但是爲了大局,不得不那般做。
你或許也知曉,確實是老爺上奏了李家欺君,也算是間接害了靖安侯府。但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心不由己,老爺那般做,並不就是他內心所想。靖安侯府會沒落,咱們不得不將你大嫂送回秦家。
其實按着秦家的過往,聖上也不一定會對他們趕盡殺絕。將你大嫂送回秦家,不過是場牢獄之災,並不是要她的性命。但是她太過執拗,總是不肯鬆口,是她求了我給她了斷。
你們以爲,我想當這個惡人?”
唐夫人的心情很是糟糕,這種心境,是要在兒媳婦跟前,坦白她爲何要置另一個兒媳於死地。這種尷尬,絕不是一般人能夠了解的。
如錦望着她,似乎有那麼一點懂了。
或許,在唐子謙之妻死生都爲唐家人和讓她回到靖安侯府度過餘生的抉擇中,這纔是她最想要的。
曾經害了自己,恨過怨過的秦霞,沒了性命。
而自己的婆婆,一直跟自己強調這件事,難道……她不禁瞪大雙目,顫音問道:“母親,您是想要子默休了我?”
唐夫人搖頭,“我沒有這般想過。錦兒,你亦是誤會了我。”
終究,還是沒有真正理解自己。唐夫人心中黯然。
如錦依舊很是疑惑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唐夫人慢慢起了身,走到離她幾步遠的如錦跟前,聲音極輕地說道:“我想你回武國公府。”
“還是要我回去?”
如錦深深閉了閉眼。武國公府……那裡根本就不是她的孃家。薛燕青那個兄長,廖氏的那位母親,她着實不知該如何面對。尤其是在情況如此不明的形勢下,她更不想回去。
她們能瞞着自己失蹤的線索,難道就不會將自己再次交到四皇子手中?
如錦猛然搖頭,口氣堅定地衝唐夫人答道:“母親,我不能答應你,我不可回武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