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聞言低頭,面上無疑是歡喜的,接過如錦手裡的信紙,欣然道:“不是唐二公子寫的?”
如錦點頭。
“那上面的落筆,你沒瞧見?不是唐二公子寫的,難不成還是唐大公子?”
錢氏言語帶刺,將頭別向一邊。
如錦也不看她,只對廖氏繼續道:“上一回,女兒同母親去定國公府,機緣巧合下在唐三姑娘手中見過她兄長的墨寶,字跡同這信上的無疑是不相符的。”
舉起信紙又細細看了看,錢氏低語道:“這上面的字體雋秀,似是出自女子之手?”
如錦輕輕點點頭,意有所指地道:“若不是有人假冒唐二公子送來這曖昧輕浮的信,那便是信早早就被人給換了。”說着目光直直地望着錢氏。
後者見此,似是想到了什麼,身子往後一仰就不屑道:“你這麼看着我,難不成還是以爲我讓人將信給換了?”
“這信除了那婆子,怕就只有大嫂見過了。嫂嫂方纔那樣激動,一副恨不得將錦兒關起來重重處罰的模樣,弟媳等不這麼想,又該作何感想?”
怒視廖氏,錢氏的眉頭就沒舒展過,“簡直是胡話難道我會拿薛家的聲譽來開玩笑?這種事情,對我亦有什麼好處,荒唐”
“薛家的聲譽,大嫂怕早就不止一次拿來開玩笑了。”
錢氏胸膛起伏激烈,顫着手指就道:“你們便是想辯解,拿這信來說事,又何必將我扯進來?難道我堂堂薛府的女主人,還要使了手段來爲難一個晚輩?”
“這可真是說不定。大嫂見咱們母女不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廖氏冷笑着又道:“大嫂常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我這不成器的女兒平日裡雖然沒出息,但怎麼也比四侄女安分,比大侄女識趣老太爺在時,總說要一視同仁,做兒媳的,自然也得銘記在心。”
“拿老太爺來壓我?廖氏,你真是越發的大膽了”
廖氏面色不卑不亢,“我說的也不過是事實。”
錢氏手撫着自己的胸口,“好你個廖氏,竟然說出這種話。我看你們母女不順,還是你們倆日日生事端?多年來,我替你管教兒子,現在竟是落了個刻薄晚輩、編排妯娌的罵名。”
“我好好的兒子被養成這樣,大嫂你功不可沒。別提亦然,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將兒子留在了燕京。”
說到兒子,這纔是廖氏對錢氏的心結。其他的都好說,唯獨這個事,自己無法釋然。每每見到亦然違背自己,就想象着當初錢氏是如何教管的兒子。
瞧瞧大侄子,懂事有擔當,和亦然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一點,廖氏不得不承認。
“我如何就虧待了二侄子?他和俊哥兒一塊兒上學,一起住在青雲苑,什麼東西俊哥兒有的,我沒給他備一份?你樂得輕鬆,將他留在燕京,我辛辛苦苦教導了這麼些年,你沒道一聲謝,竟還反指責起我教管無方。”
錢氏被氣得連連甩袖,隨着她的晃動,其頭上被陽光折射的的珠釵光芒熠熠地閃花了如錦的眼。將身子往旁邊一挪,見二人吵得越發激烈,如錦知道廖氏對錢氏有滿腔的怨言,尤其在二哥這個方面。
但是木已成舟,二哥如今的性子已經養成了。就是再責怪錢氏,也無濟於事。自家能做的,便是儘量同二哥拉近距離。想起早前薛弄芸的話,分家……
這也是好。
雖說與錢氏那房同氣連枝,但日日和這些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如錦也是渾身不自在。
“大嫂心知肚明。你休得再來找錦兒的茬,怎麼說,這都是我們一房的事。我人還健在,今後兒女的事情自然就不勞嫂嫂操心。”廖氏冷漠地說完,背過身子卻安撫起如錦。
錢氏看得目瞪口呆,她何時轉了性子?
難不成真是盼着分家?說出這種嚴重的話,二弟平日就沒關照過她?
“好好好”
錢氏怒極反笑,“你們屋子裡的事情我不過問、不過問,今後有什麼事,你也別來找我”
說着忿忿一甩袖,就往屋子外走去,張羅着帶來的隨從就匆匆離開了錦園。
一下子,原本擠滿了人的廊下去了一大半。廖氏聽得那嘈雜腳步聲離去,走出去就讓董媽媽帶着衆人離開。復回到屋子裡,望着女兒一嘆氣,才慢慢地在位上坐下。
如錦上前,低頭就道:“母親,女兒又給您添麻煩了。”
手被握住,如錦擡頭就見到一臉溫和的廖氏,“這不是你的錯。你大伯母同母親之間,本就不太平。現在大家說開了,也好、也好。”
如錦怎麼不知道廖氏的爲難。
說到底方纔兩方爭的也不過是一口氣,這封信只是個導火線,廖氏同錢氏之間的矛盾,是早就埋下了的。
“錦兒,現在沒有別人,你跟母親說,這信到底是怎麼回事?”
同樣是問話,但語氣同方才錢氏的卻是大相徑庭。
如錦察覺廖氏眼眸中的憂慮,分析般道:“會不會真是大伯母……?”
話不待說完,就見廖氏搖頭道:“不會。她雖不善,卻也不會做這種事。信件換替,是不可能的。若是她早安排了這個事,這信還能到你的手裡?”
如錦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便是原先就是這樣的內容?”
“嗯。”
廖氏一鬆如錦的手,望着眼前的白紙黑字,幽幽道:“所以我才問你,你同唐二公子是不是真的認識?錦兒,不要同母親撒謊。”
乍見廖氏問得這麼認真,如錦也不隱瞞,想着就道:“是見過幾次。”
見廖氏面色驀然一沉,如錦忙又接道:“但都是匆匆見過。還是上回回京的途中,在客棧中的那次,他也在場。”
廖氏皺皺眉頭,“那個時候,依着唐府、陳府和秦府的關係,怎麼會結伴而遊?”
“女兒不知。”
如錦低下了頭,今日的事情,怎麼着都是自己添出來的麻煩。
“好好的,唐家怎麼會寫信給你?這既不是唐二公子所寫,那又是什麼人,要以他的名義,給你這麼一封曖昧的信件?”
廖氏想不通的,也正是如錦心中迷茫的。
可現在最急的還不是這個,如錦擡頭,望着廖氏就道:“母親,大伯母方纔動了怒。等父親回來,是不是會指責你?”
廖氏欣慰一笑,“今天的局面,不過是早晚的事。很多事情,你也該知道了~”說着拉了如錦就坐下道:“母親和你大伯母不合,這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如錦早就看清了這一點,但此時還極爲配合地道:“可平時母親和伯母,不是處的很好嗎?”
“這不過是表面。”
廖氏輕輕一笑,隨之告誡般道:“錦兒,你今後可得注意了。很多事情,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去感受。你面上看着我和你大伯母關係好,可私下裡,她沒少給母親使絆子。”
見女兒沒有說話,廖氏就繼續道:“前陣子索哥兒的事情,你也聽說了是不?”
如錦點頭,“是三弟弟砸了祖母的靈位。”
廖氏搖搖頭,“那是你大伯母私下裡使得計策。還有那邱姨娘,從前多美豔的一個人,然現在容貌被毀,便是你大伯父也懶得多瞧她幾眼。錦兒,這其中的道理你可明白?”
如錦沒有想到這其中的種種竟都是錢氏一手在操縱,愕然道:“女兒不明白。”
廖氏微微一嘆氣,“你不明白也是正常。從前你不在這府上處着,自是不懂人心的險惡。要知道,很多人對着你笑的時候,心裡正想着怎麼害你。便是至親的人,也少不了利用算計。母親遲遲不教你,但此時咱們回府不過才這些時日,就見你就多次被人推到了風浪口上。錦兒,你心思太淺,總不知防範別人。”
如錦擡頭,對於廖氏這種關心的告誡,自是點頭。
“前陣子聽人道你同弄芸有過往來,母親也時刻注意着。你大姐姐的心思也是沉,同她一起,你也要多留個心眼。”
如錦頷首,“女兒明白。”
“今天呀,和你大伯母吵成這樣,怕也再難恢復到從前了。咱們不回邊關,就得在燕京生活,這兒,母親到底也是不熟,本想着很多事情要由你大伯母出面。可不想今日鬧僵了,唉~”
如錦忙不迭地就站起身來,“母親,這信我一定會查出來是誰所寫。”
瞧着女兒一臉認真,廖氏搖頭,“還能查出什麼?咱們真是人不出門,禍從天上來。私下裡還不知多少人盯着薛家,盯着咱們各府,對方將信送來,必然是有所圖謀,咱們只需靜觀其變。”
“是的,母親。”
廖氏聽女兒一口一個是,忍不住再叮囑道:“別光是嘴上應着,要記在心上。人心險惡,切莫輕信他人。”
私下裡那些人想怎麼鬥就鬥唄,偏扯上自家的女兒?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兒都能被人盯上,廖氏越想越覺心驚,燕京果真是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