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氣之下,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
但是也不是漆黑一片,所有東西都籠罩在陰暗之中,卻又依稀可見。
在這種壓抑的闇弱微光之中,楊經天等五人在通往那處草無雙所指的峽谷處行走。
好在這路並不難走,草莽不過膝蓋,也沒有什麼坑陷,比尋常人間路還要好走些。
他們一邊走着,一邊聊着,忽然紫靈珠便看見山邊的路邊山坡上的半山腰處,有一盞孤燈。
漆黑一片,闇弱無光的世界裡,一盞孤燈獨明,透出一絲詭異之光。
紫靈珠看的遍體生寒,她回頭對衆人道:“你們看,那半山腰上,怎麼有盞燈。”
衆人一起看去,果然是一盞孤燈,掛在半山腰上。
草無雙見了這燈,有些緊張,對衆人道:“走吧,我們快走吧,這燈,不是吉祥之物。”
衆人都看出來了這燈不是好物事,雖然大夥都並不害怕,但是也不想節外生枝,只想早些到了妖王魔尊之處,奪了蟠龍伏魔棍,而後趕出去參加五行道法大會。
故而五人加快了腳步。
但是他們的腳步再快,側臉的時候,依舊能看見那盞孤燈,還是懸在他們身旁的山坡半山腰之上。
紫靈珠覺得奇怪,回頭看後頭的山坡,和他們身邊的並不一樣,那燈起先是在後頭的山坡上的,這回跟着他們便到了這邊的山坡之上,他們又走了一程,走到一個低矮山坡旁,那孤燈居然懸在了低矮山坡之上的空中,除了一盞燈,別無他物。
無人越看越詭異,越看越奇異,趕緊腳底下加快腳步,往前趕路,但是那燈,就是不肯離去。
五人緊趕慢趕,都擺脫不了那邪異的孤燈,這回倒惹惱了柳孤雨。
柳孤雨罵道:“什麼破燈,老子去砸了它。”
他便作勢要飛上前去,砸那孤燈。
卻一把被紫靈珠給拖着了,“切莫輕舉妄動,問問草妹妹什麼情形。”
草無雙也不等她問,便道:“這不是好兆頭,孤燈懸影,追魂奪魄。”
柳浪雲冷冷的道:“什麼意思?”
草無雙聲音有些發顫的道:“妖魔禁地裡,雖然妖魔狠辣,但是也是有些禁忌的。比如這眼前的孤燈,就是一種禁忌。”
楊經天聽了,不解道:“什麼禁忌。”
草無雙道:“傳說妖魔境地裡,有一盞奪命燈,等下有一個妖孽,專門取人妖氣,碰見了它的,無論妖魔,九死一生。魂飛魄散,妖氣被其吸去,充了它的道行。”
柳孤雨聽了,冷笑道:“那好啊,把我腹中的道氣給吸去,便最好了。”
草無雙道:“柳哥哥莫要激動,我們還是快走,就當沒看見,說不定它看我們不是尋常妖物,八成就不找我們了。”
柳孤雨想不聽她的,但是紫靈珠扯緊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他只得順着紫靈珠,繼續往前走去。
就當幾人又走了幾步,忽然從那燈裡,傳出一種嚶嚶啼哭之聲,這啼哭之聲,猶如鬼泣。
柳孤雨聽了,十分惱怒,罵道:“你們看,你不找它麻煩,它就不會放過你。”
楊經天問草無雙,“無雙妹子,我們現在該怎麼處?是該加緊往前逃了去,還是該正面以對。”
草無雙聽了這啼哭之聲之後,嘆了口氣,道:“我原本不想惹你,但是你卻非要跟我們過不去,這回也該是你倒黴,幾位哥哥姐姐,它是不肯放過我們,故而來給我們哭喪的了,我們想不去看看,也不成了。”
若是換了旁人,聽說這回逃不過去,八成要嚇的掉了魂,但是這幾個人,都是不要命的,柳孤雨更是一反常態,興奮異常,彷彿撿到寶貝一般。”
草無雙走在了最前頭,對後面幾個道:“我先跟它說說,若是能河水不犯井水最好,不然的話,免不了大戰一場。”
柳孤雨不屑的道:“怕什麼,就怕沒的打,前頭遲早是一堆妖魔鬼怪,找這個練練手,也是不錯。”
幾人跟在草無雙身後,飛向那懸在山腰的孤燈。
等衆人來到孤燈之前,卻見那孤燈,是一盞古舊油燈,懸掛在松枝之上,茵茵綠火,迎風不滅。
在孤燈之下,出現一個涼棚。這涼棚也不是什麼真實涼棚,就是一塊長長白布,搭在兩根枝條之上。恍如出殯的喪棚。
白布下,一個臥榻,臥榻上,背身側臥着一個青衣背影,看樣子身形嫋娜,居然是個美人背影。
這青衫美人身上的青衫,顏色黝深,看着十分滲人,和她身上慘白慘白的皮膚形成極大反差。她頭上的黑髮,居然留了短髮,乾淨利落,全無尋常人的長髮飄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間的束帶,居然有蛇皮紋路,看起來十分可怖。
衆人再往下看,更加令他們感到背脊生涼。
原來那臥榻,居然裝在一個墳墓之上,墳墓的墓碑正對着柳孤雨等人,在頭上慘綠燈影之下,上頭鐫刻着幾個慘紅的字樣,“青燈殘蛇墓”
柳孤雨看了奇怪,“咦,難不成是個蛇精。”
紫靈珠用肘子輕輕撞了撞柳孤雨,示意叫他不要囉嗦。
柳孤雨不願違逆,於是閉嘴。
草無雙見狀,硬着頭皮開口道:“我知道妖界的殘燈奪魂,但是我還是希望大家不用動手。”
她這話出口,那臥榻之上死人似的美人,一動不動,卻從她身上傳出一陣嚶嚶啼哭之聲,和適才一般無二。
草無雙冷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美人”忽然開口,幽幽的低聲泣訴道:“我死的好苦啊,我死的好苦啊。”
柳孤雨在那裡實在不耐煩了,道:“這原來是個死鬼,而且死的挺慘,你又不是我們害死的,你跟我們囉嗦什麼?”
那“美人”忽然念大戲唱白一般唱道:“我本是一個大家閨秀,不幸被蛇妖看中,懾了我去,姦污我久久八十一天,還將我一口吞入了肚中”
柳孤雨聽了這話,想起金鱗巨蟒和無邊沼澤裡的玄蛇。他忽然很想替蛇辯護一下,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衝動十分莫名其妙,但是還是脫口而出,“並不是所有的蛇都是如此邪惡,只能說你很倒黴罷了。”
“嘿嘿嘿嘿,倒黴?嘿嘿嘿嘿,倒黴?嘿嘿嘿嘿嘿……”這“美人”沒完沒了的嘿嘿冷笑,又不斷重複“倒黴”這兩個字,不知要做什麼。
柳孤雨聽的煩躁,罵道:“有屁快放,別做聲弄鬼的鬧騰。”
那“美人”忽然停住,瘋狂叫罵道:“是我倒黴麼?是那該死的蛇妖倒黴,居然敢辱我吞我,只是你也看看清楚,要辱我吞我,也該找我活着的時候,等我死了,這麼對我,那是我倒黴呢,還是它倒黴?”說道最後,聲音居然轉爲柔和,但是這柔和比那瘋吼更叫人恐懼。
這“美人”這話一出,叫人嚇的不行,原來那蛇妖居然奸吞的是死人,也不知是鬼魂還是屍體。
那“美人”接着道:“所以呢,等它將我吞入它腹中之後,我便將它的肚腹剖了開來,而後從裡頭鑽了出來,只是這蛇已經和我有肌膚之親,我怎麼能放它走呢?故此,我用這蛇妖的元身,做了條腰帶,大夥兒從此以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嘿嘿嘿嘿,永不分離。”
說完,又嘿嘿嘿嘿的慘笑起來。
無人聽了這話,眼睛不由的望向了那“美人”腰上纏着的蛇型腰帶。
忽然之間,從那美人身後,伸出一隻巨大的舌頭,吐着鮮紅的信子,雙眼發出綠幽幽的光。狠狠的瞪着衆人。
最叫人恐懼的是,這蛇頭的脖子上,居然長着人的長髮,也不知是蛇化人,還是人化蛇,簡直人蛇不分。
四人見了這情形,忍不住後退了數步。但是有一人居然沒有退。
柳浪雲還站在那巋然不動。
柳孤雨見了,十分氣餒,好奇的道:“我說柳浪雲,我當你什麼時候都十分膽小,這回怎麼這麼猛了,看見這麼噁心的東西,居然不後退半步。”
柳浪雲站在那裡,冷笑一聲,道:“我道是什麼妖魔鬼怪,卻原來不過是條“蛇帶”而已。”
楊經天聽了這話,似乎想起什麼,“蛇帶?”
柳浪雲道:“不錯,蛇帶。有美人身,而不行美人之事,荒淫無恥,死後魂孽入魔,取蛇妖爲帶,蛇尾入體,蛇身爲帶。那蛇受了荒淫-汁液的沾染,被其所惑,爲虎作倀,做了她的打手,吞噬人鬼妖魔的魂魄元神,送給她滋養。原本就是個荒淫的惡鬼罷了。算得了什麼?”
那“美人”聽了這話,被說破了本原,身子果然一震,而後緩緩轉過臉來。
果然是慘白的一張極美的俏臉,眼中也和那蛇一般冒着綠光,惡狠狠的張開嘴來,露出一口利牙,對着柳浪雲發出蛇一般的嘶嘶之聲。
“蛇帶惡狠狠的瞪着柳浪雲,發出挑釁之聲,身子也緩緩僵直的坐起,手上擎着那條脖頸長毛的大蛇,青衫坦蕩在胸前,露出大半的酥胸,若是活人,配上那張俏臉,果然叫人銷魂。
但是此刻,慘白的肌膚,露出死亡的氣息,渾身的屍氣和魔氣,叫人半點也不會生出愛慕之心,只能透出恐怖之意。
柳浪雲鎮定的站在那裡,冷冷的對衆人道:“你們先趕路吧,這妖孽,就留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