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經天正要出手的時候,在他前頭僅剩的三師弟已然出手。
若是平時,或許楊經天還能攔得住他,但是這回,楊木府的三弟子已經出手。
僅次於楊經天和楊無心的楊木府第三高手,也不是吃素的。
他確實比楊經天和楊無心要弱,但是卻已經想去不遠。若是兩者對壘,楊經天能夠壓的他擡不起頭來,但是他下狠心要出手對付別人,楊經天卻也攔不住了。
一起衝出來的師弟們,都已經慷慨赴死,而且死的慘烈無比,自己如何能夠獨活。
一腔熱血直衝頂門,修行數百載的清靜無爲,都拋在了九霄雲外。楊府的三師兄,而今滿心只剩下一個“恨”字。
怎一個恨字了得。
楊三發出了他一生中最爲輝煌,也最爲撞裂的一次攻擊。
“玉石俱焚。”
這樣的道氣技藝,是拼命的道法。是禁道。
修道便是爲了長生,玉石俱焚這種道術,則是爲了和敵人同歸於盡,而一心求死。
這道術和修道的本原背道而馳,甚至可說是南轅北轍,故而此術已入魔道。
但是即使如此,楊木府的道術裡,卻也依然留下了這項找死的道術。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總要有能夠剋制妖邪莫怪的絕招。
旋風勁氣,
被譽爲楊木府第一道術奇招。那是因爲此術講求正氣歸元,就算是殺人,也是正面攻擊,憑藉一腔正氣,壓制萬般邪魔。
但是這玉石俱焚的道術,乃是燃燒自己,和敵人同歸於盡。走的是邪路,不過威力,卻較之旋風勁氣更甚。
故而實則楊木府的第一奇招實則是這玉石俱焚。
只是玉石俱焚的招式,會要了弟子性命,故而代代相傳之時,皆有禁忌。
非對付大奸大惡的邪魔外道,則此招不可使用,若是對正道用了此招,不論是否合理,都已經違背了楊木府修行中生生不息的總則。故必須被逐出師門,永不能再回楊木府。
楊木府中,所有弟子都學了這招道術,但是現在健在的這一代人中,所有人都從來沒有用過此招,故而他們只是承襲先祖的遺訓和遺招,卻沒有想到,既然不能用的招式,爲什麼要代代相傳。
實則楊木府的先祖沒有明說的是,只要用了此招,便已然將自身修成的道氣,全部引燃,自毀毀人,損人不利己。故而只要用了此招,便是有去無回,即使你想再將那出招的人,留在楊木府中,也沒了機會。這纔是楊木府代代相傳,對這招極爲忌諱的原因。只是這樣凌厲的道術,若是面對無法降服並且能夠至你於死命的妖魔,則大可用這殺招與之一拼,左右是個死,拼了性命,說不定換來對方的殞命,也算是有個陪葬的,合算些。故而這便是此招又必須相傳的原因。
秦焰所爲,在修真境這個弱肉強食的所在裡而言,真算不得入魔入妖,在旁人看來,不過太過驕橫歹毒了些。
但是在楊木府的人眼中,已經形同妖魔無異。
楊木府的三師兄,和三個師弟一起跳出來的,結果三個師弟出手殞命,自己若是回頭,哪裡還有歸路。
對他而言,確實已經被逼到了沒有退路的境地。
若是他是個貪生怕死之人,那麼他大可以縮回後頭,等着楊經天甚至楊嘯天出手。
即使他的行徑會爲人所不齒,但是也不至於太過責難。畢竟是人,便會惜命。
但是楊木府的三師兄,不是這樣的人。
或者說,楊木府的弟子們,確實都很義氣。沒有人會臨陣脫逃,貪生怕死。
所以,他選擇了尋死。
尋死的同時,他打算捎帶着將秦焰一道帶走。
故而他將自己的道氣引燃,不顧一切的往秦焰處衝去。
秦焰真沒想到有這麼一出熱血的戲碼。
他依然在大笑,笑聲還沒收回來,但是臉上卻有些許的怖意。
畢竟面對一個一心求死的人,發出無比巨大的道氣,要同你同歸於盡,這可不是一件能夠輕易忽視的事情。
更何況這人的道行,和你相去不遠。
那便是生死關頭了。
秦焰的渾身居然感受到了一股熱浪。
他自身已經夠熱的了,除了本宗的師尊大人和大師兄,其餘幾個師兄,都不能叫秦焰覺得熱。
這回他居然感受到了熱浪,而且是由一個木系道宗的弟子發出來的。這叫他十分詫異。
木炭焚燒,自然也能發出大熱,這不是火系的專利,只是木系道宗的弟子,很少有人能夠,並且敢於這樣做。
今天不要命的楊三,便如此做了。
秦焰自以爲是的權威,收到了挑釁。
在稍微覺得有些恐怖之後,他開始有些惱怒了。
怒極。
火系道宗的弟子,原本個個脾氣火爆異常。更何況這秦焰原本便性情古怪暴虐。
楊三的出手,顯然觸怒了他。
所以他居然毫不留情的也將自己最拿手的“天陰火”送了出來。
所有人身上都有三把火。一在頭頂,兩在雙肩。
故而人行夜路,最忌被人拍肩砸腦,會將身上三昧真火,拍熄了一盞去。
火系道宗的弟子,便是用外火,引動內火,內外相燃,互爲烘焙,從而修出炙熱無比的火系道氣。
外火不同,內火也根據人的性情,各有差異。
這秦焰便是引動天雷之火,鍛鍊身上三昧真火。其人,性子陰沉乖戾,叫橫跋扈,故而其火屬陰,其師傅神火真人賜名“天陰”以昭示秦焰身上道氣的特質屬性。
天陰火,有天雷之勢,有陰沉之實,此火一處,冷熱交加。
天陰火碰見了楊三燃燒的道氣,正好是乾柴烈火,混爲一談,天陰火的天雷外火,直接引導楊三的道氣繼續燃爆,而陰膩內火,則直攻燃燒着的道氣中心的楊三。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在場之人耳鼓也裂了。
而後,便見焦灰從天上落下,哪裡還有楊三的影子。
只是爆裂之時,有一物直衝秦焰,被秦焰一把接住,拿在手中,楊經天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顆心。一顆被灼燒成焦炭,中間傳了個孔洞的黑心。
楊三的血是紅的,心自然也是紅的。
但是被秦焰的天陰火穿透,從內往外-陰燒,沒有被燒炸成灰燼,反而燒成了黑漆漆的焦炭。
秦焰將這顆焦炭似的心拿在手中,高高舉起,霸道的喝道:“還有誰不服,這就是下場。”
楊經天也是個驕傲的人,他哪裡能夠忍受的住自己的師弟,被人如此慘烈的弄死。
此仇不報非君子。
能不能參加三百年五行道宗大比之會已經不再重要,即使連性命也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叫秦焰回去,他這條命,必須留在楊山之上。
楊經天的身體都有些震顫了,既激動,又憤怒,情緒幾近失控,他身形晃動,往前殺去,但是卻被一股無形的道氣扯住。
他回頭,便看見自己的父親伸手做拉扯狀,居然是楊嘯天發出道氣,阻礙了楊經天上前。
楊經天心中悲憤以及,用哀怨的眼神,瞪了楊嘯天一眼。
師弟們死的如此慘烈,若是不出手報仇,何以爲人立於天地之間?
楊經天用力一甩,將父親的無形道氣甩脫了去,但是身子的另一邊又被無形道氣所牽扯,不得上前。
楊嘯天還是在對他搖頭,他都要破口大罵了。
哪怕是父親,如此畏首畏尾,哪裡還像個父親,像個仙府掌教,像個道宗的教主?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想要怒罵父親。
縮頭烏龜。
這是他最想出口的詞。
就在他即將出口,痛罵父親的阻攔,以宣泄胸中的憤怒之時。
一個懶洋洋而清脆的聲音,在他前方響起。
“你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
一個懶洋洋的人,站在那裡,手裡捏着一朵桃花枝。
桃花粉面笑春風。
要命的粉面桃花枝,此刻正指着秦焰。
那聲音又再次慢悠悠的道:“你真的走不了了。”柳孤雨慢悠悠的說道。
其實他心中的憤怒,比楊經天少不了多少。
但是他說話的聲音,居然很沉穩。
這是無數次血戰和歷練以及滿腔的道氣作爲底蘊,而得來的成果。
楊經天的耳邊響起慈父親切的聲音,“收起悲傷,好好的學學人家。要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是爲大丈夫。”
這話便如一盆冷水,當頭從楊經天頭上澆下。
熱浪翻滾的場中,楊經天居然打了個寒顫。
不錯,實實在在的寒顫。
楊經天被自己的莽撞和衝動嚇的打了個寒顫。
自己居然真的做不到如同柳孤雨那樣的鎮靜如水。他對自己有些失望。
怪不得父親幾次三番的扯住自己,一來怕自己莽撞出手,亂了方寸,定然一敗塗地。二來要自己好好學學柳孤雨,甚至這秦焰,摸清楚火系道宗道法的命門。
楊經天倒吸一口氣,“萬不可亂,父親確實老辣,我纔是真混蛋。”
他萬分愧疚於自己適才尚未出口的辱罵,他在心中將自己責備了一百遍。
但是此刻,外頭卻響起一個尖銳而惱怒的聲音。
“你們木系道宗的人,難道真的不怕死麼?”秦焰目光如炬的盯着柳孤雨。
柳孤雨眼中全無神色,彷彿呆滯的望着秦焰。
“今天你得留下”頓了一頓,補了兩個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