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湘月還是中計了。
道行的深淺,和決戰的勝負,有一定關係,但是卻似乎沒有必然的練習。
心智、手段也對決戰有着莫大的影響,特別是關乎到性命的拼鬥,以命相搏,哪裡還顧得上手段是否光彩,贏的是否好看。
所以桃湘月還是低估了桃上人的潛能,沒想到這人居然無所不用其極。
毒蟲、毒劑。
實則桃上人早在對付桃陽子和桃木真人也即陶採的時候,已經用過了。只不過那時他是日積月累的用少少的毒藥,去通過他們的飯菜,輸入他們的體內,從而使之身體受損。
陶採是其受害者,桃陽子雖然未曾受害,但是也因此鬧出許多事情來。
而現在,桃上人居然用那毒蟲毒劑作爲暗器使出,這是桃湘月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
在這種突發狀況面前,桃湘月被廢了雙手雙眼,渾身肌膚也開始潰爛。
圍觀者並非全是無知者,其中也有熟悉毒蟲毒物的,驚聲呼叫道:“無影象鼻毒蟲?這是邪道最毒辣的三種毒物之一,正道之中,居然使用這種毒蟲,真是無恥之極。”
楊木府的道士也都對此有所耳聞。
楊嘯天雙眉緊皺,心中暗道:“這桃上人居然使出如此陰險毒辣的招數,我木系道宗光明正大的道法大會,切不可被這陰毒之人損了名聲。而且從目今的事情看來桃木洞的事情,八成就如桃湘月所言,是這桃上人謀逆。這人陰損毒辣,已經墮入邪道,今日必然不能放過了他”。
想到此處,楊嘯天大喝一聲,“快救人。”
他一聲令下,幾個楊木府的弟子,包括楊經天在內,都已經竄了出去。
比他們更快的是桃花仙。
而比桃花仙還要快的是柳孤雨和紫靈珠。
只是他們也還不是最快的。
最快的,
是桃上人的那把劍。
毒招的手,桃上人的劍便立刻跟了上來,一劍穿胸。
和當時刺殺桃陽子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這把劍,連殺兩位師兄。這回他可是名正言順的桃木洞主了。
桃上人得意的大笑。
他知道柳孤雨要衝上來,知道紫靈珠和桃花仙也要衝上來,這些他都顧不得了。
他只一心想着殺了桃湘月,而後,即使被柳孤雨他們打上一掌幾拳,只要不死在當場,那他們就再也不能動他桃上人,因爲有言在先,所有木系道宗的弟子都是見證。
而且他還有盟友。
李修長知道脣亡齒寒的道理。
李修長指揮着李木洞和桃木洞中桃上人的弟子,一擁而上,阻截衝出的楊木府的弟子和柳孤雨等人。
但是依舊沒有擋住楊經天和柳孤雨衝入陣中。
於是李修長和李豔妖一人擋住一個,李修長堪堪將楊經天擋住,李豔妖卻擋不住柳孤雨。
柳孤雨心中早已大怒,那李豔妖上來等同送死。
柳孤雨根本手底毫不容情,連攀天藤鞭都沒抽出,只在前衝的同事,身形不停,翻天一掌,拍向李豔妖,而後李豔妖手裡的木劍,雙臂,胸骨,五臟六腑,奇經八脈以及她源自李樹元身的樹幹經絡,在柳孤雨一掌之下,盡數斷了個乾淨。
柳孤雨絲毫不停的繼續前衝。
而後只聽一聲暴吼,轟的一聲打響,桃上人如同破風箏一般,被擊倒了半空,而後無骨般的落在了地上,摔成一團。
柳孤雨驚呆了。
所有人都誤會以爲是柳孤雨衝上前一拳將桃上人轟了出去,但是柳孤雨卻只是呆呆的站在離會場空地中心一丈遠的地方,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呆立在那裡,傻傻的看着落在地上的桃上人,身前一片鮮血,胸前插了幾根手骨,軟軟的成了一團爛泥的形狀。
哪裡還有半分氣息。
柳孤雨愣了一愣,而後回頭在看桃湘月,只見桃湘月鬚髮散亂,佔滿了血液。
雙眼空洞,眼珠不見,鮮血直流。
雙手齊腕斷落,不知所蹤。
胸口還插着一口寶劍。
這一切,似乎都預示着這人必死無疑。
但是就是這必死之人,依舊憑着一口傲氣,傲然挺立。
他殘缺的身體,依舊挺胸而立,身上染血的白袍黑髮,被山風吹拂着,彷彿神人,又更顯鐵骨錚錚,熱血不息。
原來就在桃上人插入一劍,得意忘形之際,他沒想到,他的一劍,終究沒有穿心而過。
桃湘月嘀咕了桃上人的陰險毒辣,而桃上人也低估了桃湘月的實力。
桃湘月重傷之下,依舊並非全無還手之力。
雙目劇痛,雙掌劇痛,渾身劇痛。
這些都影響了桃湘月的威力。
而劇毒之物,必然擴散全身,到那時,就真的沒救了。
絕境之中的桃湘月,在狂暴的巨吼聲中,對自己的身體,做了三件絕對正確、又駭人聽聞的事情。
第一,他鼓動渾身全部的道氣,將皮膚中沾染毒物的傷處,全部都激發爆裂,血肉噴張。這些血肉在噴出之時,帶着道氣擊出,猶如許多道氣凝成的細沙,打向身旁的桃上人。
第二,在第一個舉動完成之後,他已經將被毒害最深的雙手的皮肉,盡數用道氣齊腕處而下,全部擊碎,噴發了出去,雙手只剩枯骨,他勇氣十足的用左手的一雙只剩下枯骨的食指和中指,剜除了自己已經盲了的雙目。
最後,桃湘月將雙目剜除之後,將剩下的道氣盡數集中在雙手之上,剩下的枯骨之中,然後趁着桃上人被血肉碎末擊傷,驚恐萬狀之時,桃湘月將枯骨雙手,插入了桃上人的胸膛,並且道氣勃發,將桃上人給轟了出去。
這三個舉動,一氣呵成,緊接着利劍入身而發。
桃上人還沒得意半刻,便被桃湘月攻殺殞命。
斷尾求生,並得報大仇的桃湘月,渾身雖然傷殘無數,但是卻半點毒害也沒了,只剩下肉體之傷,而且還都不致命。
桃湘月仰天長嘯,而後,向天大呼,“師兄,我爲你報仇了;師傅師叔,我搶回了桃木洞,弟子沒有辱沒你們,沒有辱沒我桃木道系的名聲。”
一向敦厚良善的桃湘月,此刻如同變了個人,奔放狂傲,慷慨激昂。
圍觀者不論是正義之士,還是起鬨之人,無比敬佩萬分,皆挑起大拇指,暗讚一聲,“好漢子。”
旁人都是佩服讚歎,柳孤雨被眼前情形驚呆了。
李修長等人也被眼前情形驚呆了,
楊經天,紫靈珠也是如此,都不及反應場中爲何起了如此變故。
只有桃花仙,見到桃湘月的慘狀,心如刀絞,但是他總算擊殺桃上人,了卻心願,桃花仙又替他高興。在這種即喜且悲的心態之中,她反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
她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扶住桃湘月,麻利的從身上取出療傷止血和麻痹痛楚的藥物,匆匆塞入桃湘月的雙眼,包裹雙手和渾身痛楚。
等到這些都處理完畢,這才抱着桃湘月,痛哭不已。
這錚錚鐵漢直到此時,才顯出柔情之狀,和桃花仙抱成一團,痛哭不已。
所有人都知道,桃湘月不是因爲肉身的疼痛而哭。
他哭的是大仇得報的艱辛,哭的是報仇雪恨的快慰。
站在不遠處的楊經天看着桃花仙麻利冷靜的給桃湘月包紮傷處之時,心中震撼無比。他也是一直在楊木府修煉,沒有經歷過太多苦難的磨練。一直被捧在衆人的手上,被長輩百般呵護,被師弟們和外門弟子以及木系道宗其他道系的弟子們敬仰。
他何曾看過如此慘烈的場景。
桃湘月的堅忍不拔,毅力驚人。
桃花仙臨事的冷靜果決,臨危不亂。
甚至桃上人的陰險毒辣,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從未見過的。
他將自己視作桃湘月和桃花仙,他問自己,若是自己身中如此重創,能不能也絕地一擊?若是父親受了如此的重傷,我能否冷靜的爲其處置?
楊經天不敢回答。
他還想起父親曾經跟他提起過柳孤雨和紫靈珠的優秀,他沒有想到,桃木洞中出來的弟子,就如這不顯山不露水的桃湘月,在危急關頭,也能迸發出如此巨大驚人的能量。
果然任何一個道系,能夠長存於修真境而不衰敗,特別如桃木洞能夠長期緊隨楊木府之後,在木系道宗位居次席,這都不是沒有道理的。
楊經天還想道:“桃湘月和桃花仙尚且如此,那被父親推崇備至的柳孤雨和紫靈珠豈不是更加出色?”
從來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楊經天想到這裡,只覺得心中不自覺的震顫起來。
而此刻的柳孤雨,卻內疚萬分,心疼萬分的走到桃湘月和桃花仙的身前,跪下淚流滿面的哭道:“都怪我,怪我,我不該讓師兄一個人出手,不該,都是我的錯。”
一旁紫靈珠也跟着跪在那裡,抽噎不止。
桃花仙和桃湘月倒是止住了悲聲。
桃花仙一手扶着桃湘月,一手輕撫柳孤雨的額頭,“孤雨,靈兒,不怪你們,要怪只怪那畜生害人害己。你們師兄得償所願,已經無憾了。你們起來,不必悲傷。”
桃湘月強忍劇痛,堅毅的道:“師弟師妹,抹了眼淚,挺起胸膛,跟着師兄,一道回我桃木洞的席位去,看誰還敢攔着。”
柳孤雨一聽這話,立刻起身,身旁站着紫靈珠,身後桃花仙扶着桃湘月。在後頭三清等人已經衝了過來,圍在桃花仙和桃湘月身後,護住了他們,再外頭柳莊弟子也在柳浪雲的引領下也築起了一層防護網。
李木洞的弟子和桃上人帶來的人和妖,都已經動不得桃湘月分毫了。
柳孤雨從未有過的目露殺氣,昂首朝掛着桃木洞的涼棚走去,邊走邊指着地上桃上人的屍體吼道:
“你們聽好了,我師兄桃湘月,纔是桃木洞的主人,這棚子,也只有我們桃木洞的弟子可坐,那個不怕死的敢來攔着,我就要他和那人一樣,魂飛魄散、立斃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