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將柳孤雨喚了過來,對他道:“這白毛石猿跟了我百餘年,而今我要走了,它或許不捨,暫時還不能跟着你,所以,你那金柳葉得先還他,但是他應允送你回雙通洞府去一趟,你看如何。”
柳孤雨聽了,心想:能叫我回去就成,這金葉子,要不要沒什麼妨礙。
他趕緊將手中的金柳葉給了那白毛石猿。白毛石猿接過金柳葉,放入口中,含在舌下。
而後,白毛石猿對着柳孤雨比劃手勢,柳孤雨不解,迷惑的望向那老道。
老道知他是詢問白毛石猿說些什麼,道:“老猿猴問你,什麼時候出發。”
柳孤雨聽了,忙道,“現在,就現在就好。”
老道對着石猿一擺手,石猿伸手就來抓柳孤雨。
這回柳孤雨留了心,沒有被他一把抓住你,往後一退,道:“等會,我趴在你背上就行,別扛着,難受。”
石猿無奈看了老道一眼,聳聳肩,蹲了下來。
柳孤雨小心翼翼的爬到石猿背上,抓緊他肩上的長毛。那石猿的長臂往後托住柳孤雨的身子,飛身出洞下山而去。
這回柳孤雨不似前番來時那麼害怕,心裡倒是有些放鬆,在石猿背上,耳邊風聲呼呼而過,石猿在山間叢林中攀爬逃竄,無論是懸崖峭壁還是雜亂叢林,他都能一路如履平地。
用不多時,兩人便又重新到了那高山之頂,石柱之上。
柳孤雨從石猿背上下來,一溜煙的便往洞內跑去。但是跑了不多遠,柳孤雨便覺得四周幽暗無比,只有些許磷光,心中有些發怯,心道:那石猿身上有些白光,不如試試能否叫他進來作伴,也好幫着照亮,容易找那通往俗世的洞口。
想到這裡,柳孤雨反身回去找白毛石猿。
白毛石猿正坐在洞口無聊,捉摸身上的毛髮,聽身後柳孤雨出來,以爲他要走,於是又蹲了下來,等他爬到背上,好出發回老道那兒。
但是柳孤雨並不爬上他的脊背,而是走到他身前,對他連說帶比劃的道:“白毛猴子,你,跟我,一起,進洞去,好不好?”
白毛石猿似乎沒有聽清,懵懂的看着柳孤雨。
柳孤雨又指了指那洞中,將適才的話,又比劃着說了一遍。
白毛石猿似乎有些懂了,但是卻將碩大的猴頭搖的跟個撥浪鼓死的。
柳孤雨見了,有些焦急,忍不住就伸手過來拉扯,那白毛石猿十分執拗,就是不肯進洞,柳孤雨哪裡拉的動。
拉不動那石猿,柳孤雨無法,只得硬着頭皮,一個人往洞中尋去。他摸着洞壁,直往裡走,走了半日,走不到底,轉了半天,幽幽的又回到了洞口,白毛石猿看他出來,以爲他要走,又蹲下身子。
但是柳孤雨心中沮喪,又有些氣惱,反身又往洞內去找,如此反覆了三五遍,還是沒有個頭緒。
而且柳孤雨發覺,每次往那洞中走時,似乎路途都不一樣。看來這洞中果然有十分的古怪,時刻在變幻。
柳孤雨知道自己這麼沒頭蒼蠅似的摸黑亂撞,恐怕是走到餓死甚至老死,也找不到那出口。
他實在無法可想,只得又走了回來,一屁股坐到石猿的旁邊,想起這一路上離家出來,便將自己和老父老孃活生生天人永隔了。想到老父老孃都已經是七十多歲的風燭殘年,過不了幾年,怕是就要離世了。這什麼修真境雖說不似那些神山、靈山的一日抵的了百年千年,但是就算這裡一日只抵得了凡俗十日,那自己在這裡只要困上一年,那就定然是見不着父母的生面了。
想到這裡,柳孤雨又是一陣傷心,忍不住埋頭抽泣起來。
那百餘年的老猿自然深通人性,再加上身上也自有修仙靈氣,怎麼會看不出來柳孤雨傷心。只是那石猿尚未學會說人話,故而不知該如何安慰,將那胖大的手掌輕輕撫摸柳孤雨的頭,以示撫慰。
那柳孤雨卻因此想起自己年幼時,樑媽媽就時常如此撫摸他的頭頂,這叫他悲從中來,哭的更加厲害。
那石猿看不能叫他好轉,反而哭的更加厲害,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
石猿嗚依了幾聲,而後縱身從石柱上跳了下去。
此刻柳孤雨也顧不得那石猿,自顧自的傷心難過。
不一會,石猿又爬了上來,帶來許多甜美野果,山桃野梨的,放在柳孤雨身前。原來那石猿以爲柳孤雨是餓了。
但是此刻,柳孤雨哪裡吃的下去。
不過石猿的一番好意,終叫他稍斂悲聲,只是卻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雙通洞穴。
石猿見此情形,知道他哭是想進那洞中做些什麼。但是石猿似乎有些顧忌,不敢進洞,但是被柳孤雨一哭,心下軟了,抓耳撓腮了一番,突然伸出大手抓住柳孤雨的手,徑直往那洞中而去。
柳孤雨起先被石猿往那雙通洞穴拉,一時不知那石猿要做什麼,等到石猿在前頭走入洞中,柳孤雨這才明白,石猿是要幫他,於是破涕爲笑。
那石猿聽見柳孤雨的笑聲,也回頭看了一看,咧嘴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
柳孤雨見了,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人一猴,徑直往那雙通洞深處走去。
這回有了白毛石猿身上白毛髮出的白光,柳孤雨對洞中情形看的更加清楚。這洞中洞壁,和那石柱上的石材似乎不同,居然是土壤的,柳孤雨十分不解,這石柱之內,怎麼會是土填的。但是柳孤雨也顧不得許多,跟那石猿一道,在洞中到處打轉。石柱頂部裡頭看起來並沒那麼寬大,但是柳孤雨就是走不到盡頭,繞來繞去,就又繞到了出口。
這回在白毛石猿的照應下,也還是如此,他算是徹底的死了出去的念想。
和白毛石猿一起坐在那雙通洞穴的修真境出口處,柳孤雨望着遠方的落日發呆,“難道,真的要在這裡修仙,等修成了道術,才能出山去見爹孃?看來只能死了心,此生怕是見不着爹孃了。等出去之後,只能終身給爹孃看墳守墓,以盡小心了。”
想到此處,柳孤雨的兩行熱淚又從眼眶之中,滾落下來。
那石猿見柳孤雨又垂淚,於是站起,又要拉着他往洞中去。
這回倒是柳孤雨扯住那石猿。石猿並不用強,見柳孤雨扯住他,於是停住,看柳孤雨要做甚。
柳孤雨又往那雙通石洞中看了一看,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定要修成大道,再來走穿這雙通洞穴。而後,他斷然走到石猿身後,用力一縱,跳到石猿背上。
石猿看他終於上背,知道他是要回老道的洞府,於是大吼一聲,往那石柱下跳去。
石猿腳程極快,不多時,便又到了那老道的洞府。
老道見他們回來,於是笑道:“我沒騙你吧。莫要說你如今的凡夫俗子身份,就是我老人家,要通過那雙通洞,去凡間,也是十分的麻煩。你還是安心在此地修仙吧。修成大道,自然能夠通天徹地,無拘無束。”
柳孤雨聽了,滿心不樂。一屁股坐到老道的身前石凳上,喪氣的問道,“你說的修道修仙,要修多久,我才能通過那雙通洞穴?”
老道捋着自己腌臢的鬍子,搖頭晃腦的道:“這個,還是要看天分,看機緣,看你的心性,我老道說不準。再說,天機不可泄露,老道是快要昇天爲仙的人,怎麼能違反天規天條?你自己悟去。”
柳孤雨聽了,鄙視那老道:“你這個牛鼻子,一時說話牛*逼哄哄,一時又膽小怕事的緊,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的。”
老道士道:“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什麼要緊。總之這些都要你自己去悟的。我只給你指路而已。”
柳孤雨聽了,道:“你指路有用麼?你說你就要昇仙,你都昇仙歸天了,還怎麼給我指路?怎麼教我修仙?”
老道士哈哈一笑,道:“所以我才說,只給你指路,沒說教你修仙。”
柳孤雨看看那洞口,“這裡,有路麼?”
老道笑道:“路,自然是有的,卻不一定在你常看見的地方。”
柳孤雨問,“在哪裡?”
老道嘿嘿一樂,“到時,我自然會告知你。但是我昇仙之時,還要你幫我做些事情,故而你暫且不能離開。”
柳孤雨一聽,就怒了,“我就知道你這老道沒安好心,要抓我在此地陪你作伴。”
老道看他吼叫,於是也一臉怒容,翻着白眼道:“你這小崽子,哪裡這麼大脾氣,我老人家好心給你指路,教你修仙,倒還委屈你了,你不願幫我,你自去洞外,我有那白毛石猿幫我,也是一樣。”
柳孤雨聽了,十分生氣,便走出洞去,坐在石猿身邊,經了這麼一番折騰,柳孤雨對那石猿倒是十分信賴,知道那石猿是個通人性的靈物。
石猿看看洞內,又看看柳孤雨,剛纔他也聽見老道和柳孤雨爭吵,於是對洞內咧嘴一樂,又對柳孤雨擺擺手,似乎在說,“你莫生氣,那老道不是壞人。”
而後,石猿突然從嘴裡舌下,取出那片金柳葉,伸手拉起柳孤雨的手,將那片金柳葉交到柳孤雨手上,對他笑了一笑,似乎在說:“我樂意跟你作伴,這金柳葉便給你,隨叫隨到”。而後石猿縱身跳到山下,不一會,就淹沒在忙忙叢林之中。
柳孤雨看着手上的金柳葉,心道:那老道雖然瘋言瘋語,但是說的話,卻是沒有不準的地方。而且他還送了這金柳葉給自己召喚石猿。石猿不是壞東西,那老道與之爲伍,想來也不是壞人。而且既然他說這幾日他便能昇仙,就也不在乎再在此地多呆幾日,到時若是那老道不升,再走也不遲。若是老道真的昇仙,這就好比凡間人死了,終究人死前有些未盡的事情要辦,交代下來,活人總不會違逆。
想到此處,柳孤雨反身又進洞,往那老道走去,邊走邊問道:“那你倒說說看,要我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