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孤雨四人沿着棧道,在天燈的指引下,一路往上走去,這一路走去,再也沒有發生什麼太過意外的事情。
雖然時不時的有一兩隻陰魂偶爾從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飛上來,打個旋,又飛了回去。
但是那些陰魂彷彿看不見柳孤雨等人和那天燈的燈光,它們似乎只是在柳祖峰內無意識的飛來竄去而已。如此看來,這些陰魂倒也沒什麼太大的危害。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人終於走到當初他們剛進入柳祖峰山體內時,看到的那個光點處。在這裡,棧道也走到了盡頭。四人低下頭去,往下看,天燈的起點,已經在腳下十分遙遠之處了。
四人此刻已經累得精疲力竭,紛紛坐下來歇息,再也懶得走上半步。
棧道到了盡頭。沒有再向上延伸,而是繞着柳祖峰內腔的內壁,修了一圈棧道。這圈棧道的東西南北四方,各伸出一個飛橋,延伸到棧道圈的中央圓心處。
在圓心處彙集成一個桌子大小的小圈。這小圈的外圍能夠行人,圈內嵌着一個白色蓮花座。從底下看時,正是這蓮花座,發出不小的光芒。遠看這蓮花座發出的光芒,只有一個小點,但是近前看時,這蓮花座足足有一個圓桌大小,四人都坐在上面,都還有寬裕。但是四人此刻卻不敢輕舉妄動。
柳孤雨等人圍坐在那中央蓮花座的外頭,看着中間那朵圓桌桌面大小的蓮花座,不知如何是好。
“就這麼走到了盡頭?”柳孤雨道,“怎麼又是一條死路?”
其餘三人看着這蓮花座發呆。紫靈珠擡起頭來,往上看。上頭又是無盡的幽暗,似乎可見幽暗之中閃爍着幾點星光,但是這星光卻忽隱忽現,紫靈珠自己都不能肯定從柳祖峰內腔之中看見的天穹上是否真是有星光,或者其他的光,或者是她自己眼花了。
“怎麼辦?”柳浪雲也問莫蓮荷。“我們是就此下去,回到外頭去從外頭找路上去,還是從這裡往上找路?”
莫蓮荷閉上了眼睛,想了想,但是也想不出什麼名堂,她乾脆躺倒下來,躺在那飛橋之上。接着閉目沉思。
其餘三個年輕人見狀,正好趁此機會休息休息,於是都學着各自躺在一座飛橋之上,恢復體力。
莫蓮荷想了半日,終於嘆息道:“外頭恐怕是故意佈下的迷陣,要我們走不出去,到不了盡頭。不論是飛行還是徒步,都是沒有結果的。反倒是這裡頭。適才我仔細探查過,似乎沒有外頭那種鬼打牆的事情,一路走來,都是在往上走,沒有繞圈子。而且這棧道的盡頭的出現,也說明我們不是在一個故意佈置的疑陣之中,所以,我們應該做的,就是在這裡,另尋出路。如果實在找不到出路,那我們只能從這裡往上飛行,看能不能飛上去一探究竟。”
柳孤雨睜開眼睛,往上頭看,和紫靈珠看見的情形相似。他喃喃的道:“這回是真開眼了,修真境界裡,果然怪事不少。以前在外頭的,都是小兒科了。”
紫靈珠聽了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繼續往前走的路。那路在哪裡呢?”
柳孤雨一躍而起,對紫靈珠道:“鬼才知道這通道在哪裡,也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一個通道,還是先找找的好。我覺得那通道,定然在四周的巖壁上,說不定哪裡藏着隱形的棧道或者階梯,等着我們繼續上行呢。”
說完,他往四周的巖壁上看看,四周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棧道階梯之類的東西。
柳孤雨嘆了口氣,剛纔他自己說的話,連他自己都信不過。
他只能下意識的看了看眼前的蓮花座。
蓮花座純白色,看起來好像是純銀打造的。鑲嵌在四方棧道延伸出的飛橋彙集的中心。這蓮花座打造的十分精美,但是跟尋常各種佛祖菩薩乘坐的蓮花座不同的是,這銀白色蓮花座的底座上,鑄造着一幅幅圖案,這些圖案描畫出一個身形巨大,牛頭人身,狼吻犬牙的惡魔,如何佔據了一地,如何在那一方拘禁魂魄,如何吞噬這些魂魄,如何和陰曹地府的十萬陰兵大戰,如何和十殿閻羅講和,如何雄踞陰陽界,稱爲陰陽界的霸主。
這些圖案和莫蓮荷所講的掌故,大同小異。
柳孤雨看了,覺得十分驚異,道:“你們都來看看這些圖畫,看來我們是掉進魔窟了。”
其餘三人趕緊爬起來查看那些圖案。
他們查看那些圖案之時,柳孤雨又伸頭往蓮花座內部看去,只見這些蓮花座上的花瓣的內壁上,居然每一片蓮花瓣都鐫刻着一個骷髏頭骨。這些骷髏頭骨黑洞洞的眼眶,看的叫人心驚膽戰。
柳孤雨不禁從脊背上又生出一股寒意來。
但是畏懼歸畏懼,終究不能因爲這畏懼之感,便退縮不前。
或許正是因爲這些骷髏頭刻像叫柳孤雨心生了膽怯,故而使得他對自己的這種怯懦深惡痛絕。柳孤雨這人的性子,是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被這東西一嚇,他反倒有些惱怒了,心道:“我還能怕你們這些畫出來的骷髏頭?”
心中如此想着,便一步跨上了那蓮花座。
紫靈珠看他居然跨上了蓮花座,趕緊用手扶住蓮花座,嘴裡道:“你別莽撞啊,小心些,別將這蓮花座踩塌了,掉了下去。”
說完擡頭望向柳孤雨。
哪知這一眼望去,直望的紫靈珠魂不附體。
因爲她看見柳孤雨站在蓮花座上,異樣的光芒自天空中降下,照耀在柳孤雨的身上,使得柳孤雨又一個好端端的實體的人,漸漸變成了一個幻影,而看起來柳孤雨自身還不自知。
紫靈珠急了,猛地衝上去,要去抓住柳孤雨,將他拖回來,但是她一踏上那蓮花座,便同樣有一道光束落在她的身上。
兩邊的莫蓮荷和柳浪雲此刻也擡頭看見這異象,柳浪雲也想跳上去拉住紫靈珠,但是卻被莫蓮荷一把擋住。
只見紫靈珠的幻像不停的在用手牽拉柳孤雨的幻象,但是怎麼也拉不住,而且兩人的幻象變得越來越稀薄,越來越模糊,最後柳孤雨和紫靈珠的形象先後淡化,最終消失不見。
莫蓮荷和柳浪雲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柳浪雲焦急的道:“母親,這,這可怎麼辦?這蓮花座看來不是好東西,會吞了上去的人啊,他們,他們不會是被送進了那些牆壁,做了煉油的‘油桶’吧?”
柳浪雲想着柳孤雨和紫靈珠爲了幫助他們,而失了性命,心中便覺得萬分愧疚,他寧願自己先上去試一試,哪怕死了,也是爲了尋父而死,乃是孝道。柳孤雨和紫靈珠爲他而死,雖也可說是爲了一個“義”字,但是這個字的代價太大,柳浪雲覺得自己擔負不起。哪怕自己能夠不死,回去幫着桃湘月他們搶回了桃木洞,柳浪雲也覺得柳孤雨和紫靈珠死的不值。
故而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柳浪雲此刻真正是內疚到了十分傷心的境地,故而站在蓮花座旁,焦急的抽噎起來。
莫蓮荷也十分焦急,但是她似乎更加老道一些。
年輕的時候,跟隨柳晴天暢遊修真境,也遇見過許多看似危急的情形,但是每次兩人都是同舟共濟,化險爲夷。
她甚至覺得今天的柳孤雨和紫靈珠,和當年的柳晴天和莫蓮荷,有十分相似之處。
既然柳晴天和莫蓮荷能克服那些艱難險阻,柳孤雨和紫靈珠沒有理由做不到。
而且以她的眼光看來,適才那種情形之下,柳孤雨和紫靈珠雖然身體都由實轉虛,最終不見,但是他們畢竟沒有表現出痛哭之色。
這至少說明,他們在那種光照之下,並沒有吃苦頭。
至於這種光線爲何會將他們都弄沒了,莫蓮荷並不知道。但是她心中總覺得這光線照射,非但不是什麼壞事,正相反,可能正是他們尋找出路的一個突破口。
適才柳浪雲想要跳上蓮花座,去拉紫靈珠的時候,她只是下意識的以一個母親固有的護子的本能,做出的動作,如果再來一次,要她理智的做出選擇,她或許會改變作法,就跟着柳浪雲一起走上那蓮花座。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
當然,她心中也很明白,兩人現在走上蓮花座也不晚,但是爲了弄清楚她的判斷是否靠譜,她還得做些驗證。
莫蓮荷走到柳浪雲的身邊,解下柳浪雲身上的柳鞭,她手裡持着柳鞭,攥住柳鞭的把手,將柳鞭甩上了蓮花座。柳鞭一上蓮花座,便有一道光芒從天而降,籠罩住柳鞭前段的半條鞭身,而後便隱約不見了。
莫蓮荷見狀,微微一笑,用力往後抽回柳鞭,只見柳鞭緩緩被重新從那束光芒中抽了出來,未損分毫。
莫蓮荷轉頭對柳浪雲笑道:“雲兒,若是我猜的不錯,這蓮花座……”
剛說到這裡,忽然她手上的柳鞭一緊,忽的便往那光芒中拉扯過去。
莫蓮荷下意識的也緊緊拽住那柳鞭,但是一個沒站穩,她自己也被柳鞭給拽上了蓮花座,落入柳鞭上固有的光芒之中,然後光芒一閃,莫蓮荷和柳鞭都不見了,只留下柳浪雲一人在孤單單的蓮花座旁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