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湘月等人眼睜睜看着陶採步入水中,沉至湖底。
紫靈珠在水邊輕聲嗚咽。
柳孤雨口裡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盯着水中,雙眉緊鎖。紫靈珠的哭聲到還在其次,陶採如水時的神情和那種一往無前的決心,叫柳孤雨有些感動。
若不是真心悔過,怎能做到這樣。
所以柳孤雨突然站起,將口中的狗尾巴草吐在一邊,抱起一個大石,噗通一聲,縱身入水。
桃湘月等三人突然見他如水,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而後便醒悟過來,也紛紛抱石躍入水中。
衆人潛入水底的時候,看見叫他們震撼的一幕,陶採跪在地洞頂鏡上,用大石壓着雙腿,以保證自己不會上浮,臉貼着頂鏡,雙手無力的拍打着頂鏡,嘴裡還不住的開合,似乎在說:“師兄,寬恕我吧。”
柳孤雨看了這情形,實在不忍,心中到有些惱火起來,裡頭的桃木真人,不會如此絕情吧。
他也開始瘋狂的拍打那透明頂鏡。桃木真人不開頂鏡,他便也不上去。幾個人都不停的拍打着頂鏡,請求桃木真人放他們進去。
其餘人還好,有道法護體,還能堅持的久些,那陶採,原本道法已經走火入魔,身體還中了桃上人的無名之毒,垂垂老邁,身體衰弱,慢慢有些彷彿人間的老者一般。接近油盡燈枯。
在水中潛的久了,生命的跡象,慢慢理他而去。
他帶着微弱生命光輝的眼神,貼着頂鏡,射入洞內,洞內的桃木真人看的一清二楚。
桃木真人並非無情之人,但是他想要知道,這一次,到底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情實意。
就在陶採眼中的生命之光即將暗淡,完全離他而去的時候,桃木真人雙手一舉,略做圓轉,頂鏡上頭的水便如同送柳孤雨出水一般,形成漩渦,涌到了兩邊,頂鏡上便再無一滴水。那洞頂的透明頂鏡開了口子,柳孤雨一行五人,全都跌落在了洞內,而後,頂鏡便重新閉合。
跌入洞內的五人,各有形態。
陶採不省人事,自然躺在那裡不動。紫靈珠不顧身上摔的疼痛,撲在陶採身上,邊哭邊行救治。
而桃湘月和桃花仙愣了一愣,看看眼前這位依稀有陶採容貌,卻身材高大;隱隱有桃木真人神態,卻相貌不同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呆了一呆之後,兩人都從桃木真人眼中,看到了當年師尊眼中久違的祥和親近,居然都忍不住如同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淚流滿面。
他們兩人雙膝跪倒,齊聲哭喊:“師傅,師傅。”
桃木真人也十分激動。
雖說他已經下定決心,在這洞窟裡度過餘下的修行生涯,但是這些久未見面的弟子,從新出現,也依然叫他十分感懷。
他眨了眨老眼,眼中隱約也閃有淚光。
他將兩個愛徒扶起,“湘月啊,仙兒啊,樣子都老成了,是不是都不認得師傅了?”
桃湘月和桃花仙相視對望一眼,破涕爲笑,“怎麼會,一看就是師傅了。”
桃木真人哈哈大笑,雙手一手搭在一人的肩上,十分開心。
三人一起爽朗大笑。
但是他們笑的正歡,被紫靈珠聽來,卻極其刺耳,她摟住陶採,怎麼弄也弄不醒。心中難受,以爲陶採就這麼死了,忍不住嬰聲啼哭起來,那聲音極其尖銳,在桃木真人師徒三人重逢的喜悅笑聲中,突然鑽出這麼一道聲線,極其刺耳。
桃木真人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什麼聲,這女娃娃是誰?”
桃湘月趕緊到:“師傅,這是五師妹紫靈珠。”
桃花仙趕緊補充道:“是您離開之後,在師叔手下入門的師妹。”
桃木真人點點頭,“怪不得不認得,你這女娃娃,不要哭了,大好日子,我的好心情都被你哭壞了。”
紫靈珠心中難受,但是被這身材高大的大鬍子怪人罵了一聲,知道是師伯,不敢違逆,只得收聲,但是依舊抱着陶採,暗自抽噎。
桃木真人仔細看了看紫靈珠,突然笑道:“這女娃娃我也喜歡,看樣子,跟那臭小子一樣,也有些造化,好,我桃木一門,要中興了。”說完又是一陣大笑,笑吧,問桃湘月,“這女娃娃和那臭小子,誰入門早些。”
桃湘月趕緊恭敬稟報:“要算的話,是師妹入門早些,孤雨是六師弟了。”
柳孤雨聽他們排行,原來不以爲意,但是想到自己最先遇見的是王揚真人,王揚真人可是大師兄,那自己要算,是大師兄的徒弟,那不是比桃湘月的地位,還要高些,想到此處,忍不住打趣道:“誰說我是六師弟了,我可是王揚真人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的開門、關門弟子,王揚真人是你們兩的師兄,那我可就是大師兄了。”說完,哈哈大笑。
桃木真人看他笑得放肆,乘其不備,手一揮,一股道氣啪的一聲輕輕打在他臉上,“放屁,我桃木洞向來以入洞先後爲長幼之序,哪管你是誰的弟子,你就是柳老六,不服麼?”
柳孤雨原本痞氣兮兮的坐在桃木真人的泥牀一角,被他一股道氣扇了個結實耳光,跌下泥牀,爬起來也不生氣,笑道:“老六就老六,那就還讓靈丫頭做個五師姐好了,我也不很在乎。”
紫靈珠此刻哪有心思跟柳孤雨打趣,對他罵道:“你還不快想辦法救救師傅。”
柳孤雨卻倒:“是你師傅,又不是我師傅,我沒法子救。”
桃木真人斜眼看着他道:“你不是有你大師傅的肉身丹麼?”
柳孤雨捂着自己的乾坤袋道:“這寶貝,可只剩下兩顆了。我可捨不得浪費來救他。你別告訴我你不能救他,他這樣可是爲了你,要不是你老不開門放我們進來,他怎麼能這樣?”
桃木真人笑罵道:“小氣的東西,老大怎麼收了這麼個吝嗇的徒弟。”說完,放開兩個徒弟,走到陶採身前,蹲下身子,嘆息了一聲,對紫靈珠道:“女娃娃,莫哭了,沒事,有師伯在呢。你師傅,死不了。”
桃木真人的親切安慰,叫紫靈珠覺得身上一暖,突然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師伯,好感頓生。
桃木真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陶採,又道:“當年你推我下來,今天我讓你也跌下來,當時我差點死了,現在你也差點死了。大家扯平,日後,各修各的,各安天命,你能不能重修大道,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將陶採扶起,叫紫靈珠幫他盤腿坐好,扶住他的身子。而後,桃木真人將自己的道氣,緩緩送入陶採體內。這道氣首先逼出了陶採吞入肚中的水,而後擠弄心肺,復原心跳呼吸,最後引動陶採自身不多的道氣,跟着桃木真人的道氣圓轉,周天圓轉了幾圈之後,陶採的神智,便開始轉醒,身上也便的更有活力。
桃木真人在牽引陶採的道氣的時候,發覺了他身上的毒力和邪功,搖了搖頭,而後,將自己身上桃木修的正道之氣,猛地衝入陶採體內,將那積鬱的毒力和邪功,擊的粉碎。這一下用力極猛,將陶採擊打到洞壁之上。
紫靈珠嚇了一跳,以爲桃木真人要殺陶採,趕緊護在他身前,“你做什麼?”
一旁桃湘月和桃花仙知道這是救人的法門,趕緊上前將她拉開:“師妹不要胡來,這是救師叔呢,關鍵時刻,你可不能亂來,不要耽誤了救治,那可不妙。”
陶採經這一擊一撞,徹底清醒。身體舒適,反而能夠站起,他顫巍巍站起,望着桃木真人,十分激動,剛想要說話,被桃木真人直至,抓住他再坐下,繼續催功過體,爲他恢復元氣。
陶採知道這麼幫他調理身體道法,十分耗費真氣,又要修煉幾十年,才能恢復。他十分感動師兄的以德報怨,但是他心中慚愧,不敢領受,故而不住的搖頭掙扎,要阻止桃木真人。
但是此刻的陶採,如何動得了桃木真人,幾次掙扎之後,桃木真人惱了,罵道:“你這兔崽子,當年害得我還不夠麼?若你還當我是師兄,就老老實實坐着別動,否則我便不當你是師弟。”
陶採聽了這話,哪裡還受得了,淚水奪眶而出,如同雨下。
但是他也不敢再動,只得任憑師兄爲他調理。
運行了好幾個周天之後,桃木真人這才收手。
陶採能夠動彈之後,立刻轉身,給桃木真人跪下,老淚縱橫的磕了好幾個響頭,向桃木真人認錯請罪。
桃木真人着實累了,也懶得去扶他,卻笑道:“你這個冤家師弟,當年害了我,而今又收我恩惠,給我磕幾個頭,也是應該的。”
旁邊紫靈珠見師父陶採神采奕奕,比之前還精神了許多,十分開心,破涕爲笑,也跟着陶採磕頭,“多謝師伯,多謝師伯。”
桃木真人笑了笑,看陶採和紫靈珠磕頭磕個不停,笑道:“夠了夠了,你們兩是想磕頭將我磕上西天去麼?差不多就得了。湘月,仙兒,還不快將你師叔師妹扶起來。”
桃湘月和桃花仙看着這一家重逢的團員局面,心中歡喜的不得了,趕緊上前將陶採和紫靈珠扶起。
桃木真人對陶採笑道:“師弟啊,你適才差點死了,我看你這回頗有誠意,不會又變卦,什麼時候再弄我一次吧?”
陶採慚愧的道:“師兄,做師弟的錯了,現在都一把年紀,只想能夠得了師兄寬宏,之後終老山林。現在得償所願,就算立刻死了,也是歡喜的,怎麼還會去對師兄不利。”
師兄弟兩人相視一笑,盡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