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真從神塔裡走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烏魯克裡,原本一直沒有停過的打鐵聲也停了下來,讓一條條街道上都流露着一絲絲寂寥的感覺。
站在神塔大門的臺階上,羅真眺望着整個烏魯克。
此時,烏魯克內,十幾萬的市民們正在各做各的事情,雖沒有打鐵聲,但還是呈現出一副熱鬧的景象。
這熱鬧的景象,不知道的人看了,一定會沉浸在古代夜晚的不可思議感中,有點唯美,有點溫馨。
只是,這唯美和溫馨的景象,居然會出現在這個時候,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在烏魯克外,無數的拉赫姆還在進攻着,哪怕是擡頭看向夜空都能看到一道道的黑影在飛掠,若不是有那熒光閃閃的結界在阻擋,烏魯克只怕已經淪爲一座被怪物襲擊的恐怖城市。
而在兩天以後,提亞馬特也會來到烏魯克,對這個時代的人類做出最後的強襲。
如果擋不下提亞馬特,最終,所有人都會死。
這些,吉爾伽美什竟是完全沒有隱瞞,讓西杜麗向市民們說清楚了。
也就是說,烏魯克裡,整整十幾萬的市民,其實都知道世界末日到來了。
再過不久,也許所有人就都會死。
明明就是這樣,烏魯克的市民們卻是沒有半點的畏懼和恐懼,竟是還像這樣坦然接受了下來,該怎麼過活,就怎麼過活。
這要是換作在現代,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景。
只有在這個神代,已經習慣了苦難,習慣了艱辛的人類們纔會像這樣,坦然接受一切。
畢竟,要說災難的話,這個時代的人類也沒有少遭遇。
曾經,天之公牛古伽蘭那蹂躪了大地,險些讓人類滅絕。
曾經,吉爾伽美什拋下烏魯克,前往冥界尋求不老不死的靈草,讓烏魯克也被荒廢,幾乎變成了一座廢墟。
再加上伊什塔爾三天兩頭的向烏魯克發難,還有各種傳說中都降臨在烏魯克裡的災難,這個時代的人類就是從各種各樣的危機中生存下來,一直存續到現在的。
所以,哪怕世界末日到來,哪怕人類之惡現界,他們同樣不會放棄對未來的希冀,更不會放棄對生活的熱愛和渴望。
說實話...
“來到這個特異點,我最佩服的不是英雄王吉爾伽美什,更不是大魔術師梅林,而是你們,一羣普普通通又平平凡凡的人類。”
羅真不自覺間呢喃出了這樣的話語。
而這句話,也被人贊同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前輩。”
這樣的話語,傳入羅真的耳中時,羅真立即回過神,轉過頭,看向旁邊。
在那裡,竟是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等着他。
“原來你在這裡嗎?瑪修?”
羅真有些意外。
來者,正是瑪修。
只見,瑪修已經換掉了戰鬥服裝,像當初剛來到烏魯克的時候那樣,穿着的是具有異國風采的蘇美爾服飾。
顯然,瑪修已經回了一趟大使館,但之後又來到了神塔,一直在這裡等着羅真。
“大家都經歷了一天的戰鬥,回到大使館以後,沒過多久就都去休息了,只有我,一直都睡不下。”
瑪修來到了羅真的身邊,和羅真並肩而站。
不過,瑪修時不時的都有偷偷的窺視一眼羅真的神色,並在斟酌了一下以後,這麼開口。
“阿蒂拉小姐也在大使館,雖然沒有現身,但我能夠感覺到。”
換言之,瑪修是在知道沒有人陪在羅真身邊的狀況下,方纔會過來找羅真的。
“她回大使館了嗎?”羅真點了點頭,喃喃道:“嘛,這樣也好。”
要不然,在剛得知阿蒂拉的來歷的狀況下,羅真還真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和心情面對她纔好。
瑪修估計也是從事態以及羅真的表現中看出了什麼,知道羅真和阿蒂拉兩人都有心事。
這讓瑪修心中有些不好受。
如果可以的話,瑪修很希望能夠爲羅真分憂。
因爲,羅真承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人類的未來需要羅真來承受。
人理的存續需要羅真來承受。
人類史的救贖需要羅真來承受。
連這個時代的危機、危難以及從人類的原罪、獸性中誕生的惡都需要羅真來承受。
羅真就承受得太多了。
即使,瑪修也很清楚,羅真並不是想當救世主,亦不是不惜一切都想拯救世界,只不過是爲了自己身邊的人,爲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方纔一路走到現在,但不可否認,羅真的確是爲了許許多多的事物,方纔努力讓自己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成爲了羅真的使魔,瑪修就知道,羅真的特殊,註定了會讓他成爲萬千世界裡最超然的那一個人。
可是,這種超然,不是說羅真就超脫了人世了,反而因爲在各種各樣的世界裡結識了各種各樣的人的關係,讓他有了更多的羈絆,承受了更多人的期待和希望。
這讓瑪修一邊爲羅真的成就感到自豪,一邊又爲之心疼。
要知道,羅真的出身本來就沒比自己好多少,結果硬是逼迫自己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真的很不容易。
現在,羅真承受的事物就還在變多,肩膀上的擔子也越來越重。
在這樣的情況下,瑪修真的很想爲羅真分擔一些東西。
(因爲前輩,我才能看到藍天。)
(因爲前輩,我的人生纔得到了救贖。)
(也是因爲前輩,我才能架起盾牌,一路戰鬥到現在。)
可以說,對於現在的瑪修而言,其人生就只有羅真才能帶來光亮,纔能有所意義。
因此...
“前輩。”
瑪修擡起眼簾,看向羅真。
“嗯?”
羅真轉過視線,看向瑪修。
這一看,羅真就愣住了。
因爲,瑪修正毫不避嫌的直視着他,眼中充滿着堅毅。
“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前輩的身邊的。”
瑪修就說出了這樣的話。
“所以,還請你記得,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一直在。”
這樣的話語,直接傳入了羅真的心中。
羅真怔怔的看着瑪修,一會以後才緩了過來。
瑪修的用意,羅真基本上能夠猜到,也能接受到。
這讓他沉重的內心不由得輕鬆了不少,如同注入了一股暖流。
“謝謝你,瑪修。”
羅真就伸出手,擁住了瑪修。
瑪修也沒有了往日的害羞及不好意思,非常溫順的依偎進羅真的懷裡。
兩人就在神塔前,於烏魯克的中心相擁着,看着那繁華又熱鬧的市景。
這一刻裡,兩人的心中就都想着同一件事。
“我們一定要成功。”
“是。”
這一夜,最後的溫馨就流淌在這片大地上,成爲了這個時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