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傾珞向琴姬問詢道:“怎麼不見雲揚?他呢?”韓侖輕輕咳嗽一聲,隨即走開去和玉兒小談,琴姬哼笑一聲,道:“他中了毒,自行找解藥去了。”
冉傾珞聞言一驚,道:“中毒?他怎麼會中毒,中了什麼毒?”琴姬道:“想是中了那黑衣女子之毒。他的毒素被人暫時壓制住了。不過看樣子隨時都會復發,我便讓他自己先行尋解藥去了。”冉傾珞心中又是一驚,道:“他何必要去尋找什麼解藥,我替他療傷便是。”琴姬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身中醫術雖然廣博,但是總也有解不開的毒。這裡不是中原大地,乃是海外,這裡有種種你從未見到過的東西,當然也有你解不了的毒,若是那女子的毒能解,你也不至於中毒傷重至此。”
冉傾珞聞言,倒也覺得琴姬說得話有幾分道理,以前總覺得自己的血脈百毒不侵,萬傷能愈,想不到今次險些喪命於這毒藥之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當真不假。然而史雲揚身中所中之毒既然連自己都解不了,那定然是極其嚴重的毒藥。想到此一節,心中不由得又緊張起來,此時她剛剛醒來,身中甚是虛弱,腦中神經驀然緊繃,頓時只覺頭痛如絞。琴姬見狀,忙向她身中渡送靈力,稍作緩解。
琴姬道:“勿要多想,此時先好好恢復自己的體力再說。”冉傾珞哪能聽得進去,此時心中已經一團亂麻,擔心他會不會出事,越想頭痛越烈,然而又止不住要想。她心道:“雲揚要是找不到解藥該怎麼辦,若是我在他身邊,至少能緩解他的傷勢,可是若他真的找不到解藥,那他豈不是...不行,我得去找他纔是。”心念及此,便想動身,身形剛剛一動,卻又被琴姬的靈力逼了回去。
“姐姐?”
“你現在好好的養傷,史公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順其自然,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冉傾珞搖頭,道:“可是他現在也是生死未卜,我...我怎能安心。”說完,眼中淚點連連,忽然雙手抱頭,身子偏倒在一邊,渾身抽搐。
幾人見狀,連忙過來將她扶起,羅嘯成道:“妹子,我也不知道史兄爲什麼要現在離開,不過琴姬姑娘說的總沒錯,你先得照顧好自己。”
冉傾珞心下思索再三,她忽而想到什麼,眼淚止不住滑落,她緊緊攥着雙手,鄭重地道:“姐姐,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出事了?你有沒有騙我?”
琴姬冷眉道:“你不信我?”她忽的拂袖而起,憤然轉身,怒道:“你若不信我就別來問我!”說罷徑自走到水潭邊,臨水而立。冉傾珞並未得到答案,且看琴姬態度強硬,似乎不像是在騙自己。心下稍安,但環顧四周,密林蒼樹,玉兒手中又舉着火焰照明,想來定是漆黑夜中。在這異國他鄉,夜幕荒野,他又有傷在身,能去什麼地方呢。想到此間,不由得陣陣心痛。
玉兒握住她手道:“冉姐姐不要擔心,史大哥神通廣大,一定會沒事的,你不要擔心啦。說不定他去找到那黑衣女子,說明情況,那女子就把解藥給你了呢。你看,你服的這解藥便是那女子之前從那法隆寺取出來的舍利,史大哥能從她手裡拿過一次解藥,一定就能拿第二次。”
冉傾珞此時心亂如麻,腦中空空,玉兒這麼一說,也只覺似有道理,她轉過頭來,愣愣地道:“是麼,能麼?”玉兒堅信地點了點頭。韓侖道:“冉姑娘,一路走來,多少風風雨雨都闖過來了。恕我直言,你們的確是聚少離多,但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對於生死之事,我們幾人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離別也是朝夕之事,但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喪失了希望。我相信史兄,他一定會沒事的。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不是說那女子身上有七曜石麼,或許此去不全是爲了拿解藥,說不定也七曜石有關呢。方纔你還爲甦醒,我想,或許是事情緊急,他又不能等你醒來,所有就先離開了。”
冉傾珞愣愣地道:“是麼?真的?”韓侖道:“你看周圍,夜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史兄離開已經將近一個半時辰,茫茫山林,你若要尋,又要去何處尋。依我看,我們不妨先出發去藤原京,至少飛鳥是我們共同的目標,到了那裡說不定就能碰到他了。你以爲如何。”冉傾珞腦中空空,抱膝縮成一團,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羅嘯成道:“韓少爺說得有道理,我們就去藤原京,在周圍打探,或者在哪裡等他,史兄一定會來找我們的。”冉傾珞點點頭。過了這一會兒功夫,他身中的血脈和藥力已經將她的傷勢修復了不少,頭倒是不太痛了。似乎思維也順暢了些,細細一想,似乎此時也別無他法,只好如此。
她站起身,慢慢走近潭邊,沉首道:“對不起,我...我心裡着急...冒犯了姐姐。”
琴姬轉過身來,柔聲道:“傾珞,你是我妹妹,更是我主人。此話不用提,你心中擔心史公子,我自然知道。人生如萍,聚散不期。若是時時離別都如你這般心慌意亂,那生命中還有幾多歡愉。人活在世上,雖說離不開情義二字,但是終究不能完全依靠着誰,你終究是你自己。離了誰,你都照樣要活着,要好好活着,爲了朋友,爲了責任。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離了他彷彿就什麼都做不了了,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冉傾珞點點頭,心道:“琴姬姐姐說得沒錯,當年我還什麼都能自己擔在肩上,可是從什麼時候起,我竟然對他這麼依賴呢。我還是我嗎?”琴姬又道:“雖說我長你千萬年歲,但是說到底不過是你手中三尺焦桐罷了,這番話本不該我說,是我犯上了。”
冉傾珞搖頭,道:“姐姐所言,傾珞銘記在心。”琴姬微微一笑道:“那就好。”說着攜了她手,回到衆人身邊,道:“那些武僧勢必還會在山中搜尋。我們避其鋒芒,便連夜趕路吧。”
衆人均是贊同,便將水潭邊的痕跡抹除整理了,便動身向北行去。冉傾珞身中傷勢既已恢復,遠在半里之外便能遠遠感知搜尋武僧的蹤跡,一行人在森林中穿行了一夜,避開了六七波搜山的僧人,次日清晨便出了林子,擇了一條小道,徑直往東北方向趕去。
話說史雲揚離了衆人之後,獨自一人在林中穿梭,他身中傷勢未愈,每行一步便如有刀割,直痛得他大汗淋漓,可汗滴沁入傷口之中,又如在傷口上撒鹽,更是痛不可當。行了三四里路,竟又十幾次險些痛昏過去。可是想到冉傾珞不久之後便會甦醒,她醒來之後見自己不在,說不定要循跡來尋,反正自己命不久矣,何必又要再傷她心。索性找個沒人的地方,死了乾淨。
他掙扎着一路往東走,身上劇痛難忍,可比起心中之痛,卻又遠遠不及。想到此後便要天人永隔,心中諸多不甘,諸多留戀便一齊涌上心頭。每每走到高處,總要停下腳步,回望一眼,可夜黑如墨,絕難見物,想見頭上雖有月光朗照,可在這密林之中卻根本無濟於事,伸手不見五指。一連走出了十餘里路,忽見前路已無,一塊絕壁懸崖擋住去路,崖壁光滑如切,已然沒有半條路能夠上去。
史雲揚嘆口氣,道:“罷了,便在此處吧。”眼睛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石壁,道:“你要取我性命,現在便拿去吧。已經夠遠了,我已不想再走。”
黑夜中徐徐走出一個女子,便是之前那黑衣女子,她輕輕玩弄着手中的短匕 ,慢步走近,笑道:“你倒是厲害,傷成這個樣子,竟然還能察覺出我來。”
史雲揚道:“你身上有股特別的能量,只要一運功便會被我感知。你之前讓我...讓我服下丹藥,壓制我的毒性,不就是爲了讓我去而復返麼,你不是想殺我麼,動手吧。”
那女子道:“沒錯,我是給你服了傷藥,不過是爲了好玩兒而已。我爲什麼要殺你,你要我殺你,我偏偏不殺。”
史雲揚哂笑道:“那又有什麼分別呢,反正遲早都會中你的毒而死。”那女子道:“呸,是中了我刀上的毒。”史雲揚不想跟她多費脣舌,便坐下身來。那女子奇怪道:“你爲什麼不問我索要解藥。興許還能保住性命呢。”史雲揚道:“你身中既有七曜之力,想必不是常人,你怕是早已經視我爲對手,便是求你,你有焉會相與。”史雲揚取出焚天劍,握在手心,那女子驚退幾步,道:“怎麼,傷成這個樣子還想打?我可不怕你!”
史雲揚並不睬她,只是將焚天捧在手裡,遺憾道:“淵離便跟我葬身在這荒郊海外,料得也不會遺禍人間,朱嬋,可惜不能送你去見武神了,抱歉...”一語說完便驀然倒地,再度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