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濃,秋意濃。一別沐微風。天涯何處去,欲語還休,君歸何處,唯餘淚風中。
相聚易,別時難。蘇靈兒與史雲揚的身形在這森林之中穿梭着。這片森林之中妖獸本來很多,不過大部分種族都和史雲揚有過交手,他們知道史雲揚的實力,現在他們就算知道史雲揚經過他們的領地,也會不聞不問的任其離開。這樣一來,史雲揚一行人在這幻神森林之中倒是行得甚是輕鬆。
一行人的速度並不慢,但是這幻獸森林的疆域甚是廣闊,史雲揚還得照顧着熊戰和陸建平他們倆的速度,一時間速度也提不起來。這樣飛奔了很久之後,四人卻還沒有跑出這森林的一半。不過此時天已近全部黑下來了。無奈之下,史雲揚只得尋了個寬闊點兒的地方,準備在那裡露宿一夜。
森林之中露宿實在是很危險的一件事,一是容易造成火勢蔓延,二是容易被野獸當成目標。不過他們現在也沒有選擇,這森林中的妖獸應該是不會找他們麻煩的,如果要找的話也早就找了。但畢竟夜晚還是很危險的時候,保不齊有些種族會來暗殺,因此史雲揚找了一塊高地上的石頭作爲露營的地方。
等到他從噬月狼王背上翻下來的時候,三人這才發現史雲揚已經中毒。三人大驚之後,卻也在史雲揚的指示之下,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熊戰和陸建平前去拾些柴火,蘇靈兒則是坐在史雲揚身邊,爲他治療。
巧的很,史雲揚帶了治傷的藥,帶了回靈的藥,可就是沒有帶解毒的藥。蘇靈兒也算是木靈仙族下一屆的接班人,因此醫術肯定是一流。若是此次沒有她在身邊,史雲揚這毒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
有時候,冥冥之中就好像是註定了一般。做過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已經在未來的某個點留下了痕跡。也許就是這些過去與未來之間的點,連起來才成了整個生命的軌跡。就像史雲揚腿上的毒,好像蘇靈兒冥冥之中就是爲此而來。這是什麼,或許有些人會把它當成巧合,但是更多的人也許會將它看成緣分。
蘇靈兒手中的靈力源源不斷的傳入史雲揚的身體之中。史雲揚又源源不斷的爲她輸送着靈力,一時間,這靈力在兩人之間形成了一個循環。只不過蘇靈兒手中的靈力是帶有解毒的功效,而史雲揚手中的靈力只是在彌補她所損耗的靈力。
約麼一炷香之後,史雲揚的毒也便解得差不多了。蘇靈兒這才收了靈力,她道:“已經沒事了。”
史雲揚道:“謝謝你,靈兒。”
蘇靈兒不語,只是輕輕地看了史雲揚一眼,便搖搖頭,不再說話。
沉默,一直是沉默。兩個人隔得這麼近,卻又隔得這麼遠。
不多時,熊戰和陸建平拾這柴火回來了,兩人生了火,透着火光,發現史雲揚的腿已經能蜷曲。兩人都很是高興。可是他們呵呵一笑,卻發現史雲揚和蘇靈兒都不苟言笑,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陸建平頓時便明白了,他拉了拉熊戰的衣服,對史雲揚說道:“師兄,長夜漫漫,這點柴火肯定不夠,我們再去拾點兒,熊師兄,我們走。”
說罷又拉了拉熊戰的衣領,示意他離開。熊戰奇怪道:“不是有這麼多柴火麼?怎麼還要...”他這個去字還沒說出口,陸建平便衝着他使了個眼色。熊戰仍然沒明白,但卻知道陸建平肯定有什麼事兒,當即起身道:“也好,大師兄,我們先去找找,嘿嘿。”
史雲揚點點頭。說着他們便起身,兩兄弟悄悄說着話,勾肩搭背的離開了。也不知道陸建平對熊戰說了什麼,熊戰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拍着腦瓜大步流星地走不見了。
一時間這森林之中又只有蘇靈兒和史雲揚兩個人。史雲揚擡起頭來,只見天空中一片漆黑,彷彿這星空已經被濃墨染透。蘇靈兒抱着膝坐在火堆之前,楚楚動人。她的臉被映得通紅,卻也照映出她臉上的漠然。她的眼睛之中是空洞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史雲揚看着她黯然的神情,欲言又止。他將自己新換下的一件衣袍解下,披在她身上。蘇靈兒轉過頭來,看着他。史雲揚笑笑,道:“這山中的夜晚更深露重,甚是潮溼,當心後背着涼。”
蘇靈兒點點頭,她輕輕撫摸着自己手中的衣服,忽然傾在史雲揚的懷中,低低地啜泣。史雲揚沒有再那麼拘束,他輕輕的抱着蘇靈兒,輕撫着她的長髮。
夜靜美,若是有星,何其舒心。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我心匪鑑,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憂心悄悄,慍於羣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闢有摽。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蘇靈兒開始幽幽地唱起小調,她的聲音十分輕柔,十分幽怨。將這一首《柏舟》詮釋得淋漓盡致。
史雲揚就一直抱着她,靜靜地聽着,聽着她略微顫抖的聲音,聽着那微帶怨氣與無奈的宮商角徵,一直聽得他心中滿是愁緒。蘇靈兒一個真正的閣中淑女,她不會直抒胸臆,只會深埋心中。僅僅透過一句詩,一首曲,溢出那麼一點點心痛。懂的人一聽便懂,而不懂的人終不會懂。於是乎她便很自然地將很多人排除在自己的心外,自已造出一個堅不可摧的牢籠,將自己無情地囚禁其中。
每個人的心就像是一個碼頭,每個人都在等待着一艘船,載着別人對自己的理解與關懷。然而世事無常,人心難測,誰人又能夠一眼便看出別人的心思。誰又願意真正去勞心勞力地去忖度別人的意願。因此人們纔會說“知己難求”。
史雲揚雖然並不懂音樂,但是他知道這着首《柏舟》所講述的別離是何等的美麗。曲中的女子倍受相思之恨,而曲中曲外,這女子不就是蘇靈兒自己嗎?
一曲終了,史雲揚只覺得餘音未去,自己還沉浸在曲中的傷情之中。半晌之後,史雲揚才說道,“真好聽。”
蘇靈兒道:“明日就當遠別了,這一曲便當唱給我自己吧。”
史雲揚道:“你真的不必這樣?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己真正的摯愛。守你一生。”
蘇靈兒道:“那又有何重要。每一個人和靈都有自己非常特殊的一面。我知道總有一天也會穿上嫁衣,但是那個人卻已經不是你,失去的卻永遠已經失去,再也找不回來。”
史雲揚不說話,蘇靈兒也不再說話,她珍惜這這一點一刻流逝的時光,感覺着他手心中傳來的溫度,享受着自己久違的安全感。除了冉傾珞,史雲揚從來沒有承受過一個女子這樣的情愫。儘管昔日的師妹胥華對自己也是深情款款,但是史雲揚總覺得她喜歡的是另一個自己,是失憶之前的那個自己。但是他覺得,現在這個有記憶,有愛恨的自己纔算是真正的自己。蘇靈兒與自己相視不過兩三日,但是從史雲揚心底來說,這個女子真的在哪個時候觸動過他的心絃。不過他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或許是在她兩天兩夜照顧自己的時候,或許是在她請命爲自己帶路的時候,又或許是他剛剛哼唱那首小調的時候。不過史雲揚不敢讓這份情在心底駐留,他心裡已經住進了一個人,他不想負了她們任意一個。
史雲揚不知道熊戰和陸建平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蘇靈兒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火還未滅,旁邊還有一堆乾柴,火堆之中的柴薪明顯是剛剛加進去的。史雲揚左右望望,卻不見兩人身影。
“他們兩個剛剛出去,想必是去探路了。”
史雲揚見蘇靈兒醒的這麼早,低聲問道:“醒多久了?”
蘇靈兒淡淡一笑,道:“不久。”殊不知她已經是一夜未眠。
史雲揚並不知情,他道:“等他們兩個回來,我們就上路吧。”史雲揚轉眼看了看孤山,只見那山勢已經全然可見。山勢高峻,直入雲峰,估計不到半日就可抵達。
史雲揚道:“路程不遠了,這片森林終於是要出頭了。”
他此言一出,蘇靈兒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她多想這路程永遠都走不完。可事與願違,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走不完的路。
不多時熊戰和陸建平回來了,熊戰看了看兩人,嘿嘿一笑,道:“昨夜我值守,今早見師兄和姑娘睡得香甜,便只叫了陸師弟前去探路。師兄醒了好一會兒了吧。”
史雲揚點點頭,也不去管他話裡含着什麼意思,道:“探着什麼了?”
熊戰道:“這附近似乎有天叱魔虎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