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玄女強忍着身體中的虛弱,很快到了少昊身邊那法陣的邊緣。少昊已經重傷,呼吸之間,全身都在震顫。他身下的血跡已經暈染開去,從那法陣的空隙中落盡深淵,散灑成了一片刺眼的殷紅血雨。
玄女心痛如割,然而她身中已經再抽不出半絲力量來治療他的傷勢。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血涓涓涌出,她按住他的胸腹,然而血從她的指間漫出,沿着她鵝黃色的衣裙簌簌滑落。她心急如焚,卻也無能爲力。
她的恐懼已經凝聚成一把最致命的利器,高高懸在她的心頭,勢如滿弓之箭。
“少昊,你不能死。你答應了我不能死!你是神,你是我的夫君,你怎麼能死!”玄女手足無措,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一動也不敢動,可是這種能夠見到的徒勞卻讓她更爲害怕,幾乎連哭都忘了。
“阿若。”少昊慢慢擡起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挽住她的手腕。“神不是永恆,神也不過是六界生靈,一樣逃不開生與死。今日便是我的盡頭了。”
“我不准你死!你哪兒也不準去,我會...我會把你凍起來,少昊。”她的聲音很無力,卻很堅決。如此強硬,卻又如此軟弱。
“我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有第二次,而且,犯錯的後果總要有人承擔。阿若,所有的事有一個界限。生命和愛也不例外,在戰爭面前,這個界限已經被打破了,你我都沒有選擇。”
“錯是我的,要死也應該是我,憑什麼是你!什麼六界,什麼戰爭,我不管,我只要你活着!!”她一聲大喊,眼淚終於決堤。
少昊淡淡一笑,另一隻手也輕輕附上了她的手臂,道:“時過萬載,我一直都聽你的,可這一回,你要聽我的。”
“我不!!”玄女緊緊按住他的傷口,看着他血流如注,心中已知命運的巨輪難以停止,可她仍不想正視現實,仍心存僥倖。多少天前,她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將他的力量全部封住,便是不准他走這一步,然而現實卻似乎殊途同歸,他仍然逃不脫命運的魔掌。
“阿若,多年之前我便去離天宮看過我自己的命盤,也去靈界星茸谷看過自己的終點,那星亙石上的畫面就是這道封印。我知道你不信命運,但是它真的存在。所有生靈都有自己的歸宿,生命也有長短,這是無法預料的天道。不過生命的意義卻因人而異。我少昊作爲歸墟之主,不算稱職。但是此生有你,卻足以快慰平生。”少昊艱難地擡起手,輕輕拂去了她面上的淚痕。“一萬年只如日換星移,滄海轉瞬,想不到終有一天,仍是令你傷心落淚,我雖無恨,然爲人夫者,更不算稱職。少昊...對不起你。”
“我當初拋下一切和你一起來這不歸之處,你怎麼忍心拋下我,少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心....”
“四大妖將衝進去了,這道封印的後面,還不知會有怎樣的變故,唯有血封,才能徹底斷絕後患。你不會不明白。阿若,就算我不這麼做,你也救不了我,既然如此,這一腔血還是讓它不要白流吧。”
玄女悔恨至極,泣聲道:“都是我...我是個瘋子、傻子。要是我不耗那麼多力量去困住你,總還能拖得住他們四個。你心裡一定在恨我,一直以來,你什麼都聽我的,到頭來,也是我害了你...”
“我的時間不多了,阿若...”
玄女涔涔垂首,長髮在她身周散亂堆疊,像心裡斬不斷的千千結。
她慢慢擡起頭來,伸手擦去了眼前的淚水,決然道:“我不攔你。夫君,從今以後,無論千年萬年,我不會離開這個封印半步。你拋棄了我,我卻不會言而無信,阿若會永遠守着你,直到我死。”
少昊輕嘆,眼神垂憐。
九天玄女慢慢將少昊扶起身來,邁着艱難的步子趨步陣中,少昊的血流進那法陣中心,他的身體便脫離了玄女的攙扶,慢慢上浮。玄女一步步後退到邊緣處。只見少昊雙手平舉,身中一道紅光爆發,能量四涌,勁風四散。玄女一頭青絲隨風亂舞,翩若驚鴻,她那一雙眸子卻緊緊盯住了眼前的人,貪婪地跟時間索取最後的記憶。
“八極鴻蒙,溶血爲封、以吾生魂,永斷虛空!”
少昊念動口訣,那聲音已經變得無比空濛,好像是從十分渺遠的地方傳來。玄女覺得,儘管他還在面前,可是似乎已經離自己無比遙遠,能量漾動,他的身形微微閃爍。像是空中飄浮着的幻象,眼中迷惑的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