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鎮,老魏扛着比叫花子還要狼狽的趙老山直接去了小衙門,葛石娃和九月直接回了鋪子,在鋪子門口,再次看到了齊冬月送林老爺出來。
齊冬月看到她,微微笑了笑,語帶親暱:“昨兒來的?怎不過來坐坐?”
“有事呢,林老爺好。”九月對着林老闆福了福,示意葛石娃自己去忙。
葛石娃什麼也沒說,提着她的揹簍進去了。
“祈姑娘,幾日不見越發明豔了。”林老爺依然那副態度,只不過,目光中卻明顯的多了探究。
“謝林老爺誇讚。”九月笑笑,她總覺得,這林老爺似乎盯上齊冬月了,隔三差五的就過來尋他,一坐就是大半天,難道,天天就這麼閒嗎?
“呵呵,哪天有空,祈姑娘可以和齊大夫一起,來我家坐坐,拙荊好客,偏偏家裡也沒幾個客人,她呀,閒得發慌呢。”林老爺笑着請邀請道。
九月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只是沒有直接拒絕。
齊冬月替她應下,送走了林老爺,回到門口時看了看九月,有些驚訝的問:“出什麼事了?”
“趙老山逃獄了。”九月用很輕的聲音說道,目光還看着巷口。
“何時?”齊冬月皺了皺眉。
“剛纔,我在林子裡遇到他了,多虧了老魏。”九月簡單的說了說,“老魏這會兒送他去投案了。”
“進來說。”齊冬月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鼻子,示意九月跟他進去。
九月出入藥鋪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掌櫃和夥計們已經見慣不怪,她直接跟着他到了後院,院子檐下的桌椅未撤,顯然是剛剛他招待林老爺坐過的。
“我過幾天也要進京了,正要和你說這些事,我還以爲你這次也要住上幾天呢。”齊冬月走到井臺邊,搖起了繩軲轆,從裡面的桶裡端了一個罐子上來,回到這邊坐下,他舀了一碗放到她面前,居然是銀耳羹,摸着便覺得涼涼的沁人心肺。
“家裡有事,我放心不下。”九月嘆了口氣,不客氣的端起來就吃,外人面前,也就是齊冬月這兒還能讓她這樣隨意,“好吃,你做的?”
“肯定不是我。”齊冬月笑了笑,自己也弄了一碗,“不過是爲你準備的,誰知道那姓林的老粘着我。”
“他粘你幹嘛?”九月惡趣味的睨着他,“你們……不會是有問題吧?”
“有什麼問題?”齊冬月看出她的不懷好意,瞪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是個姑娘家,想法別那麼彎彎繞繞,要不然,我告訴遊少去,讓他收拾你。”
“好啊,你讓他明兒就來。”九月也不裝什麼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說道。
“……”齊冬月頓時無奈了,人在大牢裡,他哪有這通天的本事。
“你進京做什麼?事情有變故?”九月收斂了玩笑,盯着齊冬月問道。
“京都的事,你就別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就是。”齊冬月卻不想告訴她,“你最近也不少事啊,那些個說媒的,都搞定了沒有?可別到時候遊少回來了,你家門口還一堆媒婆。”
“你別給我提媒婆。”九月頓時膩歪了,沒好氣的攪了攪碗中的銀耳羹,“你說,他從哪兒找的那麼極品的媒婆?昨天在大街上遇到我,就拉着說提親的事兒,那嗓門,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怎麼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難不成,你不想讓人知道遊少向你提親了?”齊冬月頓時樂了。
“你們想讓人知道我和遊春的關係的話,爲什麼那個林老爺來的時候,老是你出來打掩護?”九月白了他一眼,很不服氣的說道,“似乎,我和你什麼事兒都沒有吧?平白毀我清譽,哼。”
“咳咳,這個……”齊冬月頓時尷尬了,清咳了兩句,轉移話題,“我不在的時候,你當心些,老魏這人直性子,功夫卻不弱,再加上你外公兩個侍衛便足夠了。”
“趙老山今天出現,只是偶然。”九月撇嘴,“難道還有人想對付我?”
“我給你打掩護也是一時的,有心人一查就能知道遊少和你的事,我想,這會兒姓林的已經對你起疑心了。”齊冬月苦笑,事情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郭老回了京,卻仍沒有明顯的動作,倒是姓林的動作頻頻,興許,那些人已經放出風聲給姓林的了吧?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九月放下了碗,認真的問道,“他在這件事裡,又是個什麼樣的角色?我對這些一無所知,要怎麼樣防備他們?”
“他的妻舅與京都的人有關係,可以說,他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懂不?”齊冬月想了想,含糊的說道。
“不懂。”九月不高興的哼哼,“之前,他說這兒是他對頭的地盤,指的就是他們?”
“嗯,林家,還有郝家,他們是親家,同流合污,這些年,沒少爲那些人斂財,糧、鹽……被他們腐蝕了不少了。”齊冬月嘆了口氣,認真的看着九月,“他們若是已經知道你是遊少的人,必會有所行動,更何況,你爹也是此案最關鍵的一個。”
“他們會對我或是我的家人下手?”九月吃了一驚,有這麼喪心病狂嗎?
“你的家人倒還不會。”齊冬月咧了咧嘴,“主要是你呀,你爹的女兒,遊少的心上人,份量夠重吧?”
“去……”九月鬆了口氣,繼續端起那沒吃完的繼續品嚐了起來,無所謂的說道,“只要他們不動我的家人就好,我嘛,大不了就是一條爛命。”
“……”齊冬月眼皮子跳了跳,無可奈何的勸道,“你別這樣想,遊少不會允許你出事的,我們也不會,如今也只是猜測,你自己當心着些,那時,災星之名你還用得那般順手,如今是福女了,總不至於傻到浪費了這麼好的名聲吧?”
“知道。”九月扯了扯嘴角,“什麼時候走?”
“也就這兩天吧。”齊冬月歉意的看着她,“義診的事我會安排大夫去。”
“哦。”九月點點頭,提不起興致,“那我到時候不去送你了哈,我明兒得回大祈村去。”
“有沒有信什麼的要帶呢?”齊冬月調侃的問道。
“沒有。”九月淡淡的應道,“讓他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就是了。”
“放心,他輕易不承諾,但說出來的,必會做到。”到底是兄弟,齊冬月爲遊春說了一句好話。
“那最好。”九月吃完東西,站了起來,拖着聲音說道,“祝你一路順風哈,我回去做事了。”
說罷,也不等齊冬月回話,就出了鋪子,徑自回到自家的院子。
遊春和她爹走了,她外公走了,現在齊冬月也要走了,京都……到底是有着什麼樣的暴風雨?
九月嘆了口氣,她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爲郭老只是想家了、齊冬月只是回家看看,事情不會那麼簡單,郭老也就罷了,臨走前他跟她說的很明白,至於齊冬月,他們那麼龐大的人力,那麼謹慎的作派,如今卻要一個接一個的往京都趕,若說那兒沒有出事,誰信?
但,他們不想讓她知道,她,也就不問。
九月到了雜物房裡,葛石娃都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
九月沒有說什麼,坐下後直接開始做事,她只覺得自己太渺小,人微力薄,她能做點兒什麼?如今,只怕也是保自己周全了吧?
“嘶~”一個出神,刀劃上了指尖,瞬間綻放了紅蕾,九月回神,看着指尖的嫣紅皺了皺眉,她這兩天心神不寧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偏偏她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她渴望平淡清靜的生活,她爲自己的小日子每日努力奮鬥,她以爲自己眼前的所作所爲已經能幫到家人許多許多,可現在,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絕對的權力面前,她就像只螻蟻,別人動動手指頭,她就能灰飛煙滅。
九月看着那嫣紅,又是一瞬失神。
葛石娃看了看她,皺了皺眉,起身抽去了她手中的刻刀,收拾了她面前的蠟塊和所有蠟屑,接着,一個小夥計已經跑去外面拿了乾淨的布巾過來,舒莫緊跟着過來,看到九月手指上的血,上前就要幫忙。
“不礙事的。”九月拋開心頭紛亂的思緒,衝他們笑了笑,接過小夥計手中的布巾自己收拾了起來。
她何時竟變得這樣多愁善感了?
就是前世,處在那樣的日子裡,她都不曾浪費時間去無病呻丨吟過,難不成,她穿一回,連性格心境都變得小女孩般了?
“姑娘,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去歇歇吧,這些事,有葛兄弟他們呢。”舒莫來來回回跑了三趟,非讓九月包紮好了手指,這才皺着眉說道。
“不累。”九月笑着搖頭,看着眼前正用擔心的目光關注她的衆人,心境又是一變,瞧瞧,她都在亂想些什麼?眼前,她擁有這樣鮮活的生活,有那麼多前世沒有的姐姐、姐夫、有這麼多肯爲她做事的夥計,她還有這麼多生意,有一個還算不錯的未來枕邊人,她可以知足,也可以爲了他們努力守護這一切。
她,要爲她在乎的還有在乎她的一切,努力守護,這不是她最初的目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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