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回 叛逃事件

旭日東昇,十里灣口,紀澤親往碼頭,送別顧敏一行。昨夜他憑藉使者顧敏的胳膊肘外拐,算與江東士族達成了血旗軍保留泗礁島開辦自貿市場的初步意向,其間自也少不了禁武範圍、管委會員、恢復貿易等細節磋商,以及血旗高層間的內部通氣。因時局緊張,且怕事有變故,今晨顧敏便欲急急離島,以知會江東士族並最終確定協議。

側畔棧橋扁舟,顧敏一襲道袍,白衣勝雪,飄然如仙。她衝紀澤做一稽首,聲如黃鶯:“將軍請回,敏定竭力促成此事,確保你我雙方和睦共處,還望將軍收束麾下,於泗礁島靜待佳音。”

相較素面嬌容,面覆輕紗的顧敏更顯明眸靈動,也更與紀澤的某段追憶相映成影。凝望伊人登舟,他禁不住心中悸動,鏗聲喚道:“他日倘若勢不得已,不論天大幹系,你只管前來尋我,甚或傳信於我,我必保你平安隨心!”

“哦,那我便先謝過了。”顧敏聞言駐足回首,巧笑嫣兮,明眸盼兮,忽又一揮粉拳,故作不服不忿道,“哼,易位處之,我也定然保你無虞!”

碼頭上,棧橋邊,直留下個紀某人呆呆淡笑,直到那孤舟倩影消失於海天之間,直到那驕陽被白雲遮擋,直到...直到他的胳膊傳來一陣劇痛,直到一聲嬌飭在耳邊炸想:“誒!紀哥哥,紀哥哥,誒,呆鳥!別個已經沒影啦!哼,你與那顧敏究竟有何隱情,快點交代...”

好一番插科打諢,紀澤總算抗住趙雪的逼供,來到巨鯊堡聚義廳,召開一場在島高層工作會議,主題則是血旗軍暫停大舉南下,既有軍民暫先撤離舟山島,轉至北方百多裡的泗礁島,其將被更名爲自由島,血旗軍將加緊那裡的自貿市場建設,進而主力北返。會議涉及軍民動員、人財轉運、安全防禦乃至建設規劃等等諸多細節,自有一通理論。

然而,就在會場一片熱議之際,丐空空面色嚴峻的進入聚義廳,手中還拿着一份一級紅色信報,顯然這是會稽暗影專事特送而來。紀澤心下一沉,明白肯定壞事了,而且應該不是小事。果不其然,接過信報打開一看,卻是鰲山島發生了一件大事,有兩名鰲山分署的署員借諸事紛亂而舉家叛逃。

那兩人一個叫朱瀾,一個叫張俊,皆是原徐州水師中被俘投誠的幕僚,前者在鰲山商曹負責對外貨物採買,後者在倉曹負責糧庫管理。他們兩日前以公務爲由,攜家眷前往了和平島,之後便不知所蹤,而與之關聯的奸商張順也同樣人去船離。之所以判斷他們是叛逃,是因爲他們有一筆貪墨在隨後進行的年底物資清算中曝光。

據留守鰲山的馬濤清查後彙報,十一月由張俊負責採買的最後一批五千石糧食只有一千石入庫,餘者不知去向,而朱瀾的賬上卻是如數到位。也就是說,兩人勾結聯手,貪墨了本該購買四千石糧食的近三千貫,不出意外,那些虛報錢款應是被他們中飽私囊了。有了這筆虧空,張俊、朱瀾二人的突然失蹤顯可定義爲畏罪潛逃。

“細繪二人相貌、家眷、服飾等特徵,傳令暗影,關注各處水陸樞紐,搜尋並截捕二人;知會和平島管委會各家勢力,請求予以暗中協助;此外,在鏢師行會,不,在海眼高價懸賞徵集二人行蹤,匿名懸賞。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細看了暗影送來的鰲山信報,紀澤當即毛了,傳閱衆人之餘,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全力追捕。

隨着紀澤命令下達,一衆高層也瞭解了事情始末,這可謂血旗軍系統的第一樁貪污叛逃事件,頓時引起一片喧譁,繼而是全場肅殺。其中,郭謙更是面色難看的提醒道:“主公,只恐這二人不光是匿名潛逃,甚或會前往官府告發我等,譬如安海血旗軍本屬將軍創辦,此事想來在鰲山島已非多麼秘密了。

紀澤眉毛一立,由同出徐州水師降俘,熟悉二人秉性的郭謙提出,這種可能性自然很大。嘆了口氣,他旋即令道:“暗影增派人手,對徐州都督府、刺史府加強監視,還有琅琊王氏、廣陵陳氏所在,若有發現,爭取攔截,算了,想已來不及了,還是小心行事,伺機截殺吧。”

皺眉凝思,紀澤快速分析起了此事的影響。不消說,二人若前往官府或士族那裡“反正”,揭發血旗軍內幕,安海營創辦一事是瞞不了了,且二人雖僅負責物資採買看管的中低級署員,可單從物資一項,他們便足以估測出安海軍民諸般實力,血旗軍南下舟山的籌備規模,乃至安海商會產鹽、鍊鋼、造船等等諸多準秘密事項,泄密不可謂不多。相信關東陣營一旦騰出手來,當會更加急於剷除血旗軍這個隱患。

好在如今天下紛亂,血旗軍更非魚腩,關東陣營縱然知曉這些秘密,暫時也僅能綏靖。而血旗軍確有一套等級嚴格的保密制度與行事措施,重要機密更非尋常署員可知。譬如淮中營與淮西營,他們與鰲山之間的物資輸送,便悉數通過常規貿易進行,就是本月大規模的招募流民,也是由和平島發出徵募信息,以青壯兩貫、婦弱一貫的遷移價格向所有沿海商家徵集,以保證兩營無需露餡的輸送人口。

可是,問題遠不止於此,紀澤真正擔心的其實是二人叛逃帶來的內部影響。且不說那點虧空,此事對血旗軍的人心、名望、凝聚力等方面必將造成不可忽視的負面效果。兩個文士,作爲安海分署署員,實則就是血旗官員,他們非但在層層機制下貪污公產,還從封閉管理的鰲山島帶着家眷順利逃離,相關人員都在做什麼?

血旗軍畢竟僅是個成立一年出頭的組織,沿海各部多數人加入更不到半年,人心本就未穩,此事一出,讓會員們如何信任血旗軍?如何相信血旗軍的管理層?又如何信任郭謙等歸降文士?是不是誰都可以負罪潛逃呢?更有甚者,官員都帶頭逃了,是否說明血旗軍前途堪憂,尋常軍民是否也該開溜呢?

“諸位,此事影響惡劣,後果嚴重,我先宣佈相關處罰!兩戶叛逃人員暫且不論,含輜重司馬馬濤,鰲山分署商曹、倉曹、監曹各曹史以下關聯人員,以及張朱二人逃離時沿途崗哨軍官,悉數降銜一級,留職以觀後效!此事責任處罰到此爲止,日後若非另有它情,不必再行爭論!”一番尋思,紀澤在全場鴉雀無聲中,沉聲宣佈道,“將此事與處理辦法曉諭血旗各地軍民,注意做好宣傳定性,加強正面引導。”

這件事情想瞞是瞞不住的,內部醜聞方面紀澤也沒有暗箱操作的習慣。相反,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懲前毖後纔是正理。當然,如此武斷的宣佈這等嚴重事件的處罰,在紀澤而言還是很少見的,但他不得不爲。血旗軍正是多事之秋,絕對不能讓此事引起內部猜疑,更不能引發相互攻訐,快刀斬亂麻的處罰是最好的決定。

至於具體的處罰,此事情節太過惡劣,簡直是對安海上下的打臉,所涉人員皆有瀆職之嫌,不罰不成;可此事牽連過廣,又逢大軍在外,處罰過重只恐引起人心浮動;故而,紀澤乾脆的給出了上述處罰,看似雷霆之怒,其實所有人都未真正降職,不過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而已。

紀澤的乾綱獨斷根本沒給他人討論機會,但隨着他的宣佈,廳中並無不滿,郭謙等一些歸降官員則鬆了口氣,張賓等明白人更向他投來了讚賞的目光,廳中氣氛隨即爲之一輕。紀澤看得鬆了口氣,旋即沉聲道:“我血旗軍擴展過快,底蘊不足,發生此類事件卻非偶然,還請諸位閒暇之時予以琢磨,如何避免類似情況,並與本將交流。好了,我等還是先回到舟山事務吧...”

同一時刻,下邳,都府司馬王導的府邸門前,出現了一個包裹嚴實、行跡鬼祟的人,正是令血旗高層們咬牙切齒的張俊。急匆匆的趕到下邳,他尋個客棧簡單安置好家人,便忙着舉報血旗軍邀功。不過,他並未直接前往官府,而是率先拜訪了昔日曾僥倖有過一面之緣的王導。一番下帖通報之後,他被迎入府中。

一刻鐘後,王導端坐書房正座,屋中溫暖如春,他卻隱覺身上發冷。在他身後,守着面無表情的王順。二人對面的,正是頗顯疲倦卻畢恭畢敬的張俊。必須說,面對琅琊王氏新一代的領軍翹楚,名滿大晉的徐州司馬,張俊這廝可絲毫不敢輕慢。

適才,張俊已經繪聲繪色的將所知鰲山情形賣了個七七八八。王導心中震驚卻面上不顯,反是冷冷盯着眼前這個寒門出身的二五仔,足足過了半晌,直到其人汗出如漿、渾身發抖、腰桿彎曲,王導這才收了一身的森冷氣勢,心下已經信了張俊九分。

擠出一個甚爲和煦的笑容,王導用溫和的口吻說道:“張俊是吧,莫要緊張,你只需真心報效朝廷,相助我琅琊王氏,我王氏自有厚報。某且問你,你信誓旦旦告發血旗軍與安海賊本屬一家,且行事多有違禁,可有憑據?”

“有的有的,小人曾抄錄鰲山島庫房明細與進出賬目,由之可窺知安海賊諸般實力,請大人一觀。至於血旗軍與安海賊早有勾連一事,大凡安海賊兵多已知曉。其實,安海賊九月大鬧徐州之際,領軍前會長紀澤便是那血旗將軍紀虎,通過畫影圖形一比便知分曉。”張俊抹了把額頭冷汗,邊詳細稟報,邊忙不迭的從懷中掏出一本賬冊,恭恭敬敬的躬身將之舉至頭前。

沒由來的,張俊心中有點膩味,好好放着舒坦日子不過,幹嗎非要給人低聲下氣呢?當然,這一念頭僅僅一閃而過,瞬間便被滿滿的功利慾所淹沒。爲了借王氏之手揭發邀功,更爲了藉此攀上琅琊王氏的高枝,眼下的低聲下氣又算得了什麼?所謂挺直腰桿,不過是被沒前途的血旗賊軍慣出來的毛病罷了,張俊決定從現在開始,就改掉這個壞習慣,於是,他的腰桿彎得更加賣力了。

接過王順轉遞來的賬本,王導粗覽一遍,面沉如水,繼而,他衝房外說了一聲:“來人,先帶張郎下去,好生款待。”

待張俊被帶下,房中只剩王導與王順兩人,王導不禁喟嘆道:“血旗將軍果非浪得虛名,堪稱文治武功。單看這安海商會,短短半年時間,便在你我眼皮底下發展至這等規模,非但軍力強悍,還築城鰲山,更能自產甲械、戰船、海鹽、美酒、自鳴鐘等等,每月獲錢數千萬,在徐州賊勢已成,不知不覺,我王氏身畔已平添一名大敵,不容姑且啊!”

“姓紀的果然不冤其陰損將軍之名,之前我等便是懷疑,憑啥他血旗軍能夠那般輕易就吞併了安海賊,原來本就蛇鼠一窩!”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王順,此刻也是怒氣難平,“公子,我等的確不可對之姑且,縱使不便此時發兵征剿,也當阻擾和平島交易,不可任其繼續做大啊。”

聽王順提起血旗軍吞併安海賊一事,王導禁不住嘴角抽抽,一張俊臉甚至都漲得通紅。可笑他月前絕妙策劃了一出一石三鳥,實施一半就被血旗軍摘了桃子,當時他好險沒被氣哭。今日更是方知,人家早就是一夥的,自己的那番策劃,乃至前兩日封官唐生的分化之舉,恰如自己拿自己當猴耍給別人看,不帶如此損人的好不好!

鬱氣難平也得平,王導好一陣大喘氣,總算調勻呼吸,恢復雲淡風輕,他淡淡道:“如今中原大戰正酣,徐州空虛,我等送出長廣方纔安撫住血旗騎軍,卻是不能多事,還是忍上數月,待得中原戰局落定,再提請東海王一舉摧毀血旗軍。好在,血旗軍如今已被誘入江南沿海,便讓他們與故吳士族拼個頭破血流去。對了,飛魚幫那顆暗子應當還在吧,別叫他閒着!”

“諾!”心知自個方纔說錯話的王順,態度愈加恭敬道,“公子,這張俊人品卑劣,唯利是圖,且已無甚用處,甚或可能爲我王氏召來血旗軍敵視,卻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處理?”

看着王順眼中閃過的厲色,王導擺擺手道:“我王氏以德服人,非不得已,行事當寬仁恭謙,豈能枉殺投奔之人。這樣吧,令知曉此事者閉緊嘴巴,你設法將張俊悄然送至東海王軍中,以通報一應安海之事,並將其家人隱蔽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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