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回 圍點誘援

黎亭邸閣,濃濃的血腥氣中,盪漾着血旗軍卒們的歡聲笑語,那歡騰勁兒,恰似一羣闖入米缸的老鼠。可不是嘛,根據邸閣內那名錢姓倉吏的交代,邸閣現有存糧二十萬石,足夠三十六寨現有人口躺着吃五年,不,省着點吃七八年都沒問題。血旗營上下大都體驗過忍飢挨餓的流民生涯,如何不興奮?

城主府正廳,聚集了諸多前來交令的軍官,氣氛熱烈激昂,紀澤卻有些心不在焉。存糧樹木遠超預計的十餘萬石,自因匈奴人將上黨郡的所掠存糧與夏收徵糧都運到了此處,直待血旗營前來提糧,堪稱好人。只是,接近翻倍的存糧也給運送回山帶來了麻煩,原定三五天的搬運計劃最多會延長至十天,這勢必對全盤戰局產生巨大影響。

上黨郡雖不富裕,但其地處並冀司三州要衝,境內有太行陘、白陘、滏口陘,太行八陘佔了三個,各陘的關口皆有匈奴駐軍,而整個上黨郡的匈奴駐軍則已過萬。血旗營的原本方案是閃電戰,偷襲奪下上黨東北部的黎亭,再痛擊左近約五千駐軍,繼而封鎖濁漳河與西面的滁山諸嶺,如是拖延五日,上黨它處的敵軍尚不及完全反應,血旗營便已搬走糧食跑路,是以五千大軍足矣應付此戰。

糧食就是命,紀澤一粒都不肯捨棄,但如今,暴增的糧食令血旗營需要抵住十天,原本只需應付黎亭左近五千敵軍,而今卻不得不應對上黨全境的上萬敵軍,甚至上黨之外的匈奴軍,現有的五千兵力就顯不足了。

爲何兵力總是養時嫌多,用時不夠呢?似乎看出紀澤的苦惱,隨軍而來的探曹佐史白望山笑道:“上黨有如此多百姓,青壯不在少數,大人何不緊急擴軍?”

紀澤一愕,苦笑道:“大戰已起,如今擴軍何來戰力?又如何確保忠誠?再說,百姓未經訓練便貿然上陣,豈非令他們送死?”

白望山面帶揶揄,眼中卻閃過厲芒,淡淡道,“上黨山地衆多,百姓貧困,本就兇悍,更有諸多雜胡定居,只要摧毀其家園,控制其家眷,再許以好處,何俱其不肯效死?”

紀澤再愕,旋即心頭一凜,這豈非亂民起事的典型做法嘛,他可不願強人所難,日後徒增內部不和。張賓更是怒而插言道:“將軍萬萬不可,我等乃大晉王師,焉能行那不仁之事,豈非壞了將軍與血旗營聲名?況且如是帶回百姓,他們又豈能與血旗營一心?”

白望山卻不退讓,他冷笑道:“幷州軍爲了擴充兵力,這等做法私下早便有了,怎不見人誹謗東嬴公,更別說這裡實際已是匈奴轄境!卑下多次聽聞,大人起家之時,一路作戰一路擴軍,不是一樣戰無不勝嘛,如今條件更好,大人怎的反沒底氣了呢?”

紀澤聽得一震,想想去年血旗營起兵之時的窘境,他頓覺恍然。如今條件好了,玩起了高額養兵,玩起了正大光明,卻快忘了那時的浴血乞活,少了那份冷酷狠絕,真是官越大顧忌越多啊,天下遠沒太平呢。

“傳令下去,匈奴俘虜暫留性命,以待新兵浴血誓師!”沉吟良久,紀澤眼中閃過堅決,衝白望山點點頭,吩咐一名親衛道。

正欲開口再說,恰此時,段德風風火火衝了近來,眉開眼笑道:“將軍,我等在邸閣馬廄內繳獲戰馬兩千,個個膘肥體壯,哈哈,我騎衛曲一人雙馬都夠了!”

爲了橫穿太行,此番血旗營的戰馬悉數留在三十六寨,僅帶來了一應馬具,就指着來黎亭奪馬使用,但收穫如此之豐還是令紀澤歡喜不已。他笑着問道:“這裡又無戰事,千名駐軍何以有兩千戰馬?”

“哈哈,大人莫非忘了這裡是邸閣嗎?養馬消耗可比養人還大呢。爲了減少運送糧草損耗,左近匈奴軍的備馬沒少放此飼養。”段德嘿嘿笑道。

“都是好人啊。此番你騎衛曲便一人雙馬,不過,別把好馬都挑走了,我的近衛也得配馬啊,哈哈。”紀澤說笑兩句,面容轉肅道,“拿下邸閣僅是第一步,按照戰前計劃,我軍將實施一次圍點打援,目標自是西方武鄉縣駐軍與南方郡城路線的駐軍,此點維持原計劃不改。唯一調整之處,便是我軍須得緊急徵召本地百姓入伍作戰。”

掃視廳中軍官,紀澤冷然道:“拖延運糧將致戰事遷延,敵軍匯聚而來,我方勢必兵力不足。如今既然多了近倍存糧,我等也無懼三十六寨人口暴增,是以左近漢家與雜胡百姓紀某將悉數遷離,而非原定的自願投奔,其中青壯則擇優入軍。是以,諸軍再遇城鄉百姓,儘可裹挾隨軍,並焚燬村莊城鎮,堅定新兵戰心,當然,功曹諸史當儘量好言勸說。”

揮手打住意欲勸阻的張賓,紀澤搬出自己的道理:“血旗營尚還勢弱,上黨諸陘皆被匈奴封鎖,難以勾連晉軍外援,此番入並我等無法佔據上黨,戰略上只得削弱匈奴。漢匈對抗,最終須得比拼雙方資源與國力,留下百姓給匈奴當順民,無非增其錢糧兵源等實力,用以對抗大晉。是以,不論錢糧人口,不論個人意願,我軍對上黨之一切,能帶走便帶走,帶不走也須毀掉...”

五更時分,上黨潞城,郡守府內,匈奴右於陸王,也即所謂匈奴漢國的前將軍劉景,正在雕花大牀上酣然熟睡,口中兀自呼出些許酒氣。這個正史中將在延津把三萬晉朝降卒百姓沉入黃河的殘暴傢伙,此時正是上黨郡的實際掌控者。而光在郡置潞城,他就親自統領着兩千匈奴本部軍與兩千雜胡僕從軍。

“咚咚咚...”忽然,房門被重重叩響,伴以侍衛長那焦急的聲音:“大王,將軍,黎亭邸閣出事了,有烽火信號!將軍,快醒醒啊,邸閣出事了...”

“混賬!吵什麼吵?找死嗎...邸閣...邸閣...你說什麼!?”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甩了甩昨夜宿醉遺留的頭昏,劉景罵咧咧的叨叨兩句,豁然驚醒,頓時醉意全無,整個人都不好了!

黎亭那裡可有二十萬石存糧,足夠十萬大軍半年用度,若有了閃失,他這個坐鎮上黨的前將軍真就難保是何下場。劉景哪還呆得住,一把撥開身邊的侍寢女子,他一躍而起,光着身子就衝至院中。果不其然,北方天空火紅一片,看距離該當就是邸閣方向!不只是邸閣,似乎邸閣周圍的鄉村也在冒着火光。

“快,派遣伺候前去探查!”劉景一蹦三尺高,急聲令道,“快,吹號聚將!還有,全軍整備待發...”

半刻鐘後,一支精銳探哨一人雙馬,奔騎出了潞城北門,直向黎亭河橋而去。兩刻鐘後,劉景留下千名軍卒守城,自身帶着三千全副武裝的騎兵,急衝衝出得潞城。方出城門,劉景便迎上第一批折返回報的探哨,隨同的還有兩名匈奴騎卒。

其中一名騎卒邊喘粗氣,邊大聲稟道:“卑下見過將軍,我等乃黎亭河橋的卡哨,適才有少許避亂百姓南渡濁漳河,據其所言,黎亭三名當地嗇夫聯合山匪,號一萬大軍舉事反叛。其中有個嗇夫名爲劉園,更是自稱仁公將軍,蠱惑百姓迎接晉軍反攻上黨,此刻正強行裹挾鄉民圍攻邸閣。我等不敢怠慢,特前來稟報。”

“小小漢狗,不知死活!你等可知邸閣如今狀況如何?”揮手打住那卡哨的絮絮叨叨,劉景怒聲問道。其實,劉景此刻業已鬆了口氣,一幫山匪亂民而已,匈奴鎮壓得多了,便讓他們偷襲入城,也不是自家千名匈奴駐軍的對手,甚至他都覺得自個方纔太過緊張,壓根沒必要帶出這麼多兵馬。至於叛軍人數,取個一成便好,整個黎亭還沒萬人呢。

“百姓說法不一,卑下不敢妄語,已有兄弟過河偵查,很快當有詳細回報。”那渡橋卡哨忙道。

“你那河橋有多少守軍,可做好防範?”心頭一動,劉景驀的急聲問道。

“我等一什匈人,輔以五十僕從軍,已嚴陣以待!”那卡哨道,一臉剛毅之色。

“快去再探!”劉景壓根沒再搭理那卡哨的表現,衝探哨喝令一聲,已經催馬前行,同時傳令一名千夫長道,“你快率五百本部加緊趕往黎亭河橋,莫要顧惜馬力,渡橋恐有危險,莫叫那幫漢狗給毀了!”

畢竟正史中將會歷任匈奴漢國的大司馬、太師、太宰,劉景並非膿包,他猶不放心,旋即又派出五百騎卒急速趕往河橋以西十五里的渡頭,利用那裡的渡船搭建河橋,以防河橋不測。

大軍急速前行,二十里一晃而過,可行至半途,劉景便接到探哨送來的一個壞消息,就在剛纔援騎趕到之前,有三百悍匪亂民突襲河橋北岸,哨卡軍卒不敵,援騎抵達之時,渡橋已被叛軍燒燬了!

潞縣至黎亭的唯一河橋被毀,劉景大怒,卻也有所預料,當即下令大軍轉向,趕往渡頭方向。還好,疾奔二十餘里趕到渡頭之時,北岸渡頭的船隻雖被叛軍燒燬一空,但南岸反應及時,更有援騎殺到,乘船來襲的叛匪被輕鬆擊退,渡船無虞,且浮橋已經開始搭建。

暗鬆口氣之餘,劉景心中不免焦躁。來襲叛匪雖被擊退,但仍佔據着對岸,用弓箭居高臨下騷擾河中浮橋搭建。更令他心焦的是,叛匪戰力雖然一般,但策劃如此周全,定是預謀已久,難保對邸閣沒有什麼暗招。他劉景事前都對這場叛亂一無所察,就別說邸閣駐軍會有提防了,偷襲之下焉知戰況如何?

恰此時,一名渾身溼漉的探哨被帶至劉景身前,其人一臉急迫,惶聲稟道:“將軍,小的方從對岸潛回,邸閣左近鄉村多被焚燬,鄉民被叛匪驅趕至邸閣之下,如今五六千亂民正在圍攻邸閣。據亂民相傳,邸閣城門已失...”

“你說什麼!邸閣丟了?”劉景只覺腦中嗡的一聲,一把抓過探哨脖頸,一臉猙獰道,“邸閣怎會失守?守軍都是吃屎的嗎,一幫亂民都防不住?”

“咳咳咳...邸閣尚未丟失,丟的僅是南城門,但駐軍抵死抵抗,雙方迄今仍在城門口附近激戰!”探哨面色紫漲,差點被勒得眼睛翻白,總算還要細問的劉景及時鬆開了手,他才咳嗽連連道,“小的進不了邸閣,但據亂民相傳,邸閣城中有倉吏被人收買,昨夜騙得南門值夜守卒喝下藥酒,並打開南城門。好在另有巡邏軍卒及時發現,守軍陸續趕到封堵,城門狹窄,雙方皆損失慘重,卻皆難以奈何對方!”

總算搞清楚戰況,劉景重拾一線希望,卻更心急如焚,城門狹窄處的戰鬥最爲慘烈,那就是人堆人擠着對砍,管你本領高低,戰力戰技均難發揮,數千亂民的人數優勢反可最大體現,鬼知道城門處能耗上多久。再瞟眼依舊緩慢搭建的浮橋進程,他頓時火冒三丈。

“布根,快率你部五百人,上船橫渡對岸,搶灘登陸,趕走那些蒼蠅!”劉景轉向身邊一名僕從軍副千夫長,冷聲喝令道。

河橋被毀,潞縣的大部分船隻均靠泊此處,數十丈寬的濁漳河面,也就這個渡頭的船隻足夠搭建浮橋。軍情緊急,劉景不可能另換地方過河,當前所能做的,便是不惜犧牲,儘快打散河對岸的騷擾叛匪,以加快搭橋速度了。自然,搶灘登陸這等危險活計非僕從軍莫屬。

“遵命!”布根應聲答道,一臉的忠誠馴服,心中卻難免幽怨,大家都不善水,咋又是自家隊伍去送死。他手握雜胡乃至漢人組成的僕從軍五百人,與五百匈奴本部軍卒併爲一個千人隊,可名爲副千夫長,他本人又何嘗脫得開僕從二字。

點起佈下軍卒,下馬來到岸邊,布根正欲跳上一艘千石商船,卻被一名匈奴百夫長伸手攔住,對方目露戲謔,手指另一邊一堆更小的遊艇甚至漁船,咧嘴笑道:“大船要用來搭建浮橋,那些小船纔是你等該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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