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

三立沒有端酒杯,隔桌看着何天亮說:“你剛纔說咱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說明你還記着咱們幾十年的交情,既然這樣我就說兩句。我事先沒有請示你,如今套進去了,鬧得心資金短缺,困難重重,是我的不對。你訓我、罵我甚至打我一頓我都沒話好說。可是,你不能這樣對待我。”

何天亮驚詫地放下酒杯問:“我怎麼對待你了?”

“我知道自己闖了禍,沒臉見你們,見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外面東流西竄地混了幾天。後來往深裡想想,再怎麼着也不可能永遠不見你們的面,就又回來了。可是,你見我回來後,不理不睬,愛答不理,連我這幾天到哪兒去了都沒有問一聲。我只想問你一句,你眼裡,難道我們幾十年的交情還不如一萬塊錢嗎?”

何天亮心頭一震,知道三立對自己產生了誤會,其他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時候三立會責備起何天亮來了,讓何天亮當衆下不來臺。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不同一般,誰也不好插嘴,場子冷得像突然降了一場大雪,就連三立兩個兒子也停止了吵鬧,噤若寒蟬地呆望着三立。

何天亮愣怔了片刻,再一次端起了酒杯,誠懇地對三立說:“三立,你今天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你這話說出來比悶心裡好,聽了你的話我挺高興,說明你非常重視咱哥們兒的交情。別的不說了,我這兩天心裡非常難過,遇到了點不順心的事,但是跟你買股票沒關係。那天你回來我心裡正煩着呢,見你回來沒有出啥事也就沒有跟你說啥,這是我的不對,說明我對你關心不夠。來,乾了這杯酒,算我給你賠情道歉。”

沒想到三立仍然不給面子,梗着脖子執拗地說:“你還是沒把我當成兄弟,如果你真的把我當兄弟,有什麼爲難的事情不能給我說?說出來水裡火裡兄弟陪你走就是了,總比你一個人憋心裡強?”說到這裡,三立才端起酒杯,眼睛正面望着何天亮,鄭重其事地說:“你要是答應我,把你遇到的不順心的事情告訴我,我馬上陪你乾了這杯酒!”

何天亮實不願意再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重複一遍,可是硬撐着不說,又顯得自己有什麼事情瞞着他,他再一次放下了酒杯,做出一副不值一提的輕鬆樣子說:“算了,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提它幹什麼。再說了,有些事情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沒有辦法幫忙的。”

道士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見此光景趕緊出來打圓場:“算了,三立,再好的朋友也不見得啥話都得說出來,天亮確實遇到了點煩事兒,我證明,跟你沒關係,那種事兒,別人想幫忙也幫不上。”

小草說:“這話就不對了,只要願意,幫不了大忙小忙總能幫?小忙幫不了讓朋友心總是可以的?”

何天亮苦笑着說:“你們既然非要知道,我也沒必要瞞着你們,只是這事兒說出來真丟面子。”於是簡略地把那天他跟道士大都會娛樂城碰見馮美榮當坐檯小姐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說完之後,頓時冷場,大家都沉默了,確實,有許多事是朋友也沒有辦法幫忙的。何天亮釋然一笑,說:“你們這是怎麼了?剛開始我也覺着不是個滋味,後來想想,有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馮美榮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她是寧寧的媽而已。我沒有權利干涉她,她也沒有權利干涉我。要不是你們逼我,我也沒必要說這件事。”

小草瞪着道士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何大哥跟着你學不出好來。”

道士委屈地說:“怎麼賴到我身上來了?我還不是爲了讓天亮散散心?我要是事先知道會碰上那個娘兒們,打死我我也不會去呀。”

三立趕緊端起酒杯,雙手捧着,對何天亮說:“天亮,你可別怪我,我剛纔那些話是假的,是小草逼着我裝樣子套你的話。不過我也真是怕你有啥爲難的事情悶心裡,才故意用話激你。你說得對,有些事情真是朋友沒有辦法幫忙的,不管怎麼說,話說出來總比憋心裡好,這件事咱們以後就不提了。來,我先乾了這杯酒,算是給你認個錯。”說着一口乾掉了杯裡的酒。

何天亮也跟着喝乾了杯裡的酒。見他跟三立兩個人都幹了,大家都紛紛叫好湊熱鬧。氣氛也逐漸熱烈起來。

吃飽喝足,大家紛紛撤退,扔了一桌子殘羹剩飯空盤子髒碗。

小草苦笑着說:“咱們開這個餐館,生意沒做多少淨讓自己吃了。”

何天亮想想也覺好笑,說:“這就叫賺不賺錢自己先混個肚兒圓。”

房子裡只剩下何天亮跟小草兩個人,小草織着一件毛衣。何天亮坐她的斜對面,欣賞着她用織針構造出來的美麗圖案,感受着寧靜和溫馨。靜默好像有無形的力量不斷壓縮着間隔兩人的空間。何天亮突然感到了侷促和拘謹,爲了打破這既美好又讓人壓抑的沉默,何天亮沒話找話,問小草:“你們老家還有人沒有?”

小草擡頭看了他一眼說:“我家要是還有人我哪能跑到外面混社會呢。唉,說出來你可能都不會相信,我爸是個老師,據我爸跟我爺爺說,我媽生我的時候產後大出血死了。我五歲的時候,我爸得了肝癌,也死了。”

何天亮驚問:“那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