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笑呵呵的招手,叫她出來,一起去東廂見陶氏。
陶氏讓大丫鬟茶梔在榻邊擺了軟凳。
林琪坐定,打量她邊上的針線簍子,裡面放着件做了一半的秋襖,看大小應該是給顧紹輝的。
想來陶氏很牽掛沒能跟來的兒子。
林琪和陶氏接觸不多,說談話題實在有限,問了過來這邊可還適應後,就只剩採買。
陶氏初次進京,雖然有陳氏一早派來的掌櫃幫襯,但也不能只依賴掌櫃一人。
林琪也知她們初來的難處,便報繁了樓名號,讓她有需要可以讓那裡的人送來,肯定不會被蒙。
陶氏問清繁樓地址,心裡有了盤算,便放兩人去西廂說悄悄話去了。
巧月捧着鎮在井裡的蜜橘水來,林琪喝了兩口,通體沁涼的靠在大迎枕裡舒服嘆氣。
顧清菲斜她一眼,也跟着喝了口,奇怪的道:“有那麼好喝嗎?”
林琪一扯嘴角。
能見天隨心吃喝的人是不會明白大熱天只能喝熱茶的人的苦楚的。
“我阿孃去信勸大舅母了,還應承會幫你相看有沒有合適的,估摸過兩天你這邊就能收到回信。”
林琪直接帶開話題。
顧清菲情緒有些低落,“我早前沒來得及跟你說,離家前我曾寫了封信,交代追雲等我走遠了就交給阿孃,阿孃那邊我不擔心,我只怕阿孃生氣追雲幫我,想法折騰她。”
林琪聞言瞪她道:“既然害怕,怎麼走時不把她一併帶着。”
“我也想啊,”顧清菲道:“追雲不肯,她怕屋裡沒人,被人看破,執意留下來幫我拖延時辰。”
說這話,她眼圈發紅,“這些天我一直提心吊膽,你又不來,我就是想要討個主意都沒法。”
一旁的巧月想到陳氏手段,輕嘆一聲,黯淡的垂下眼簾。
林琪搖頭,追雲跟巧月都是打小跟着顧清菲的,感情自然深厚。
“這樣吧,我給外婆去封信,託曹嬤嬤幫着看顧一下。只是過了這些天,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來得及,來得及,”顧清菲猛地撲過來道:“我在信上說了,不許阿孃打追雲,不然我以後就不回去了。”
林琪無語。
她人都在幾百裡之外,便是威脅又能怎麼樣?
等等,既然她都相信追雲不會受皮肉之苦,那還擔心個什麼勁?
林琪斜眼,清透明亮的大眼道出疑問。
顧清菲訕訕笑了兩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宅子裡的伎倆,皮肉之苦有時候都是輕的,我是怕阿孃用別的法子折騰她。”
林琪翻了個白眼。
她還真挺了解陳氏的。
“好,我知道了,回去了我就寫。”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顧清菲笑眯眯的巴過來,拉着林琪的胳膊撒嬌。
林琪怕她把身上的道袍弄皺,忙抽了胳膊道:“就這一次啊,下次我可不幫你掃尾。”
“知道知道,”顧清菲重又現出歡顏,“崔十一前兩天來了,要請我去城外賞花,你要不要一道過去?”
“都有誰?”林琪問。
“說是幾個跟她關係不錯的小娘子,我沒細問。”
林琪點頭,大抵都是文臣家的,與她想要探察的應該沒有關係,不過京城裡的關係錯綜複雜,過去探聽下,興許能找到什麼線索。
“到時看看吧,有空便一塊去。”
顧清菲連連點頭,有林琪跟着,她去花會也就安心了。
又說了會兒話,林琪便回了道觀。
才一進門,就見慧明來找。
“你可回來了,師父和官家正在論道,你趕緊過去。”
林琪點頭,急忙忙趕去內殿後面的淨室。
雲陽子和皇帝討論正激烈,她儘量輕聲的打篆點香,而後退了出去。
將近正午,來喜見皇帝沒有要走的意思,便讓尚食局把飯送來這邊。
捎帶的,林琪和幾位師兄也品嚐了一把御膳的滋味。
林琪吃慣了黃嬤嬤的手藝,吃這個覺得也就那麼回事。
倒是明清通達四個平常都是吃大鍋飯,難得吃這麼精細,待到撤桌,四人全都抱着肚子猛灌消食茶。
將近申末,皇帝臉帶紅光,精神矍鑠的離開。
林琪過來辭行,就見雲陽子正揉着後腰,一臉苦色的起來。
林琪狐疑的打量他半晌沒有言語。
“你還敢來,”雲陽子咬牙道:“今天的香裡放了什麼東西,弄得官家差點要跟我秉燭夜談。”
“沒放什麼,”林琪眨眨眼,裝無辜。
她是參考了雲陽子成丸的丹方,重新調整配方,沒想到效果這麼好,看來她研究的方向果然沒錯。
林琪有點沾沾自喜,沒等裂開嘴,就被眼前一張突然放大的老臉嚇了一跳。
雲陽子臉色發青,虎視眈眈的道:“趕快給我弄回來,明天要再這樣,我就讓你陪着一起打坐。”
雲陽子性子隨意,不喜拘束,但他慣在皇帝面前裝十三,爲了顯示自己與衆不同的高人形象,他都是卯足了勁的端着。
違背本性的作爲,自然更加累人。
但好在皇帝年紀大了,又有朝事牽絆,刨除打坐冥想的功夫,論道的時間大抵不長,倒也還能應付。
可是今天皇帝也不知怎麼,精神異常亢奮,要不是還有事情沒有處理,他沒準真能留下來夜談。
“好,”面對雲陽子的威脅,林琪訕笑道:“我這就回去調整。”
雲陽子瞪着她,沒有言語。
林琪就當他默認,一溜煙的跑了,順帶順了幾盒香料回去。
回到府裡,林琪一頭扎進香房,看了圈沒找到雪姣,就拎了力氣大的止兒來做苦力。
香房裡,林琪和止兒兩人忙的不可開交。
雪姣從外面一路疾奔進來,問明林琪所在,就一頭衝了進來。
止兒正捧着精心磨好的香粉,等林琪一點點調和,驟然大開的門扉帶出一縷清風。
研得極細的粉末隨風輕飄,撲了止兒一頭一臉。
林琪忙捂着香粉匣子,轉過頭就見雪姣哭得一臉淚痕。
林琪一驚,忙道:“你怎麼了?”
“姑娘,”雪姣哽咽着哭道:“少爺他,少爺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