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願不願意
如離秋雨已停, 夜色新霽。
“昨晚毛老君將我和鄭姑娘帶到了他在如離山的蠱洞之中,我猜……王爺並不知道。”寒池說罷看着達花。
達花的臉成霜,他確實不知道。
“王爺多年來收羅江湖之人爲您所用, 不該不知, 江湖人守信守義, 但最不能忍受的, 是……有仇不報。”寒池笑道, “毛老君與恩師有不共戴天之仇,王爺只將我關起來,並沒有按照當初的承諾將我交給他……他怎麼可能聽之任之?“
“你怎麼知道我承諾將你交給他?“達花道。
“猜的。“寒池道, ”毛老君並不是重名利之人,爲何要當這名義上的國師?“
達花點點頭:“你猜得很準。我是答應過他, 要將你交給他。那時候我不知道, 你原來有這等能耐……竟然可以連克百草漫, 錢黃眉還有肖未央,而且竟然躲過了白犀狼王的圍困。”
寒池不語, 想起了韓毅之死,一陣煩悶襲來。
“只可惜……”達花笑道,“你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裡。“
寒池點頭,這是事實。
“爲了對付許大莊主,小王也是頗費了些心思, ‘燃心’不易得。”達花微有些得意。
寒池道:“王爺爲了成就今日的局面, 果然是頗費苦心, 連許某會抑制‘燃心’發狂而散去內力都算到了, 時機, 位置,算得都剛好。許某確實沒有想到。”
達花哈哈而笑:“能得許大莊主一讚, 達花爾赤榮幸得很。”
寒池並沒有笑,臉色一如平常:“只是王爺,今日之局,您究竟意欲何爲?”
達花用手摸了摸高挺的鼻骨,負手道:“許莊主料事如神,您大可以再猜一猜。”
寒池轉了轉被鐵鏈鎖得結結實實的腳腕,道:“王爺走馬中原之心,歷來已久。”
此話一出,達花目色深持,半日未語。
“許大人此話從何處聽來?“達花道。
“錢黃眉。”寒池道。
達花“嘶”地抽了口氣。
寒池笑道:“當時許某身陷‘引愁黃眉’之中,眼見全無抵抗之力。所以……王爺並不瞭解江湖之人,我們有時候更喜歡快意恩仇,而不是運籌帷幄,勾心鬥角。”
“許莊主不像江湖中人。”達花轉過身。
寒池擡頭看了看月亮下的如離山,道:“接下來,達花王爺就要開始您一統天下的偉業了吧?還是……王爺已經開始了?”
達花捻了捻手中的虎睛,笑道:“7日之後,乃是我那木措赫國喪大殯之日。到時候,牧雲便會昭告天下,大陳小兒孟紹濂借出使之機,殺我國主,謀我江山。達花會祭告蒼天,以百萬之軍,踏平你大陳國土!爲壯軍威,就要委屈許莊主了,我會以你!來祭我那木軍旗!”
寒池約略皺眉:“大陳幅員遼闊,糧豐兵廣,王爺有把握嗎?“
達花大笑:“哈哈哈……本王不是江湖中人,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從來不幹。”
寒池亦是不惱:“雖說那木措赫號稱有百萬之兵,但是大陳兵力怕是不在納木以下,而且友邦衆多。王爺如此冒然起兵,長途奔襲,深入大陳腹地,可是犯了兵家之忌!。”
達花爾赤仰天長嘯:“黃口小兒!你出身草莽,讀過幾天兵書,連戰場都不曾上過,你就來教訓我?”
寒池點頭:“七日後我就要祭旗了,王爺不妨教教我,也省得我做了糊塗鬼,或者,就當王爺感謝我給了您一個謀反的機會。”
達花湊近寒池,笑道:“你想知道我的兵力部署?許寒池……你當我和你們江湖人一樣蠢麼?你當我是第二個錢黃眉?”說罷哈哈大笑。
小指粗的鐵鏈,驟然而斷,許寒池已拿住達花爾赤頸下三寸。
實在未料到寒池能掙脫如此粗的鐵鏈,按達花命令站在一射以外的侍衛,‘嚯’地抽出刀劍,卻不敢上前,他們不知道,許寒池根本就沒有喝加了迷藥的水,在用鐵鏈捆鎖之時,繃緊肌肉,待捆好再行放鬆,便有空隙出現,可轉動鐵鏈,尋找搭扣處最薄弱的位置,繼而震斷鐵鏈。
許寒池,於月色中站立,面色沉靜。
“許寒池,你想幹什麼?”達花道,受制寒池之手,卻聽不出半分慌張。
“了卻生靈塗炭的根源。”寒池手上加力,不管達花依仗着什麼如此鎮靜,殺掉達花,都是他答應孟紹濂的,作爲交換羅敷嶺從此成爲第二個無荒城,也就是成爲中立之地的條件。
達花,眼見氣絕。
“許大哥!”呼喊傳來,是莫妃的聲音。
寒池手下已不自覺的放鬆,達花早有準備。
果然,不遠處的山壁吱吱打開,莫妃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裡,手腳皆鎖着鐵鏈,更讓寒池吃驚的是鐵籠子中除了黎莫妃,還有一個人,正是仍在昏睡的鄭星。周圍兵士以槍尖抵住籠子,爲了個密不透風。
“許大哥……”莫妃本來抱着鄭星,此時看清山下狀況,忙將鄭星放下,從籠子裡向外看寒池。
“莫妃,你和星兒怎麼樣了?”寒池道。
“許大哥……”莫妃哭道,“因爲星兒傷到了內臟,我必須要將藥推進她的臍內,所以當時就只有我們兩個……在山後,我……”
“莫臣他們怎麼樣?”這樣的時刻就算是要避男女之嫌,也總會有人在不遠處守護,寒池不由擔心其他人。
“他們沒被抓住。”莫妃摸了摸眼淚道。
寒池點頭:“星兒傷勢有好轉嗎?”
莫妃忙道:“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她還在發熱,怕是三、四天醒不過來。而且10天之內,必須一天三次推藥入腹,纔可痊癒。”
寒池點頭,始終捏住達花氣門,此時寒池微一鬆手,達花猛地咳嗽。
“許寒池,你還不放了王爺,你的人在我們手上,你敢傷了王爺,這兩個丫頭就沒命了。”押着鐵籠車的侍衛吼道。
寒池起初還在疑惑爲何從天牢將自己移到山腳之下,原來是因爲他們抓住了鄭星和莫妃藏在這裡,料想此番仍有交易在等着自己,每個人都是天生的商人,有着喜歡交易的天性。
達花在寒池手中喘勻了氣,“呵呵”而笑。
“許寒池……你一定在想,本王是因爲怕有人劫囚,才把你帶到這裡吧?呵呵……你錯了,大錯特錯,如離山天牢乃是孤島,除了鐵鎖橋,周圍均是絕壁,你的人再有神通也進不去。我帶你到這裡,是因爲……有個人想見你。”
寒池不置可否。
月光之下……霓若玫若羽毛一般的身影搖擺而來。
“寒池。”聲若流水,正是如花若玫。
“霓夫人。”看清來人,寒池道。
“哎呦,別這樣叫人家,都把人家喊老了。”霓若玫目光流轉,落在寒池臉上,“一個月不見,莊主更是……”說罷咬了咬嘴脣。
“美人兒,你還真是見一個忘一個。”達花笑道。
“噓……別亂叫,你這些手下,保不齊哪個就是溪刻的人,你這樣喊我,小心你的腦袋。”霓若玫嬌嗔道,但分明臉上掛着笑容,很是受用。
霓若玫搖搖擺擺走到兩人面前,用手劃了劃達花的臉:“不過……你也是蠻俊的,只是……不及他。”說着目光已在寒池臉上劃過。
寒池不語,風吹過,鐵籠之中,鄭星有些囈語,可能是腹中疼痛,緊緊縮着身子。
莫妃忙抱着她,用自己的體溫去暖。
“呦……這個小姑娘怎麼了?”霓若玫似是才注意到籠子裡的兩個姑娘,輕飄飄走過來,伸手摸了摸鄭星。
“你別碰她。”莫妃急道。
“莫妃。”幾乎是同時,寒池攔道。
可惜寒池還是晚了,霓若玫手中紅線四射,已朝着莫妃咽喉飛去。
“霓夫人手下留情。”寒池道。
紅線果然收回,霓若玫媚眼如絲,撩過寒池。
若風一般,寒池攜着達花已站在霓若玫面前。
周圍兵士迅速以槍抵住籠中二人。
“你不用着急,我就是想看看她怎麼了。”霓若玫笑道,伸手摸了摸鄭星的脈。“呦……血蠊。”霓若玫想是也有點吃驚,“這是誰啊?對這麼個小姑娘下這樣重的手,她活不過半個時辰了。”
寒池心下頓驚,霓若玫雖然行事詭異,但是她和祖溪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不屑於說謊話。
“你胡說,星兒已經性命無虞了,只是……需要再調養。”莫妃急道。
霓若玫端詳了一下莫妃:“你,喜歡寒池?”
莫妃臉上一紅。
“這就難怪了,我看寒池對這個快死的丫頭要比你好一些,所以……你想害死她。”霓若玫笑道。
“你!”莫妃又惱又冤,被綁在車裡又出不去,已氣得哭了。
“莫妃,稍安。”寒池向莫妃點了點頭。
莫妃知寒池之意,也抹着眼淚不說話了。
“你的救法,只能對付一般的血蠊,毛老君九日血蠊之傷,也是你這個毛丫頭能治好的?你可知道,九日血蠊每啃食一口內臟,便會吐出一口腐液,以融化其他部分,九日血蠊離開這個丫頭身體的時候,正好吐出了一口腐液,還沒來得及啃食,就被嚇了出來。現在,腐液就要入心了。”霓若玫道。
莫妃目瞪口呆。
“半個時辰?”寒池道。
霓若玫笑着點點頭。
“夫人可有辦法?”寒池道。
霓若玫笑顏嬌柔,輕輕走了過來:“自然……只是,要看許大莊主願不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