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半, 考試結束。
監考老師迅速收齊試卷,抱着那厚厚一摞,如釋重負地走出了教室。
趙瑟也替他鬆了一口氣。
趙瑟拿起那隻筆, 離開座位, 準備去找筆主人。
轉過頭來卻看見了——“慕容復”同學?
絕對是他, 那麼漂亮的一張面孔不可能記錯。
現在這個時間點, 去食堂搶午飯最合適不過。於是很快, 教室裡的人都離開了。
雖然按照種種跡象來看,已經能夠確認“慕容復”就是筆主人,趙瑟還是先問了一句:“同學, 請問這是你的筆嗎?”
沈白點點頭:“啊,是我的。”
“謝謝你。”趙瑟正準備把筆遞給他, 又突然縮回手:“實在不好意思, 剛纔掉在地上好像把它給摔壞了。”說着用手指着那一小塊被刮花的地方。
“那裡啊, 它一直都那樣,沒關係的。”
“這樣……”
可是看上去不像是磨損很久的。
趙瑟收好自己的東西, 準備離開考場,後知後覺地發現,“慕容復”同學和自己同時出了教室。
她心裡覺得有點古怪,他不會是特意等着自己吧。
此時樓道空闊,只有他們兩個人, 趙瑟藉着餘光偷偷看了他一眼, 又暗暗搖了搖頭。
這時候沈白上前一步, 走到她身邊, 趙瑟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沈白有點鬱悶, 他問道:“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沈白啊。”
趙瑟非常莫名:“……誰?”
“沈白啊。”
趙瑟越來越糊塗,她在腦海裡搜索一圈, 覺得自己認識的人中並沒有叫做“沈白”的,她猜測道:“是不是你認錯人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沈白非常無奈:“趙瑟嘛,怎麼可能記錯。我們是小學同學啊,你……”
趙瑟尷尬地笑了笑:“原來是你啊……”但事實上,她還是沒能想起來。
沈白松了一口氣:“你可算是想起來了,我就說不至於吧,雖然好多年沒聯繫,但怎麼着也不該把我忘了啊。”
趙瑟莫名其妙地被迫進入了一個“舊友重逢”的情境中,暫時還有點難以適從,於是決定拋開這個話題。
她問道:“你是怎麼想到把筆丟給我的?”
沈白說:“我看見你朝後桌說話來着,考試期間怎麼可能平白無故說話,你又不可能作弊,當然是借東西。”頓了頓,又繼續說:“語文考試不用塗機讀卡,那就不是借2B鉛筆或者橡皮,就只剩下中性筆一種可能了。”
趙瑟忍不住讚歎:“厲害啊。”
不一會兒兩人就一起就走到了食堂附近,趙瑟正準備先走一步。
誰知道沈白先她一步開口:“你打算吃什麼啊?”
趙瑟謹慎地看着他:“蓋澆飯。”
果不其然,沈白說:“巧了,我也想去吃蓋澆飯,我們一起吧。”
趙瑟心情複雜,不明白爲什麼突然就成了現在這個局面。算了,一起就一起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過,他們兩人一起排隊買飯的時候,恰好被劉殊看見了,他詫異地看過來,順便寒暄了兩句,視線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笑着走了。
趙瑟眼神跟着他的背影走了一段,果然看見了孟今。
沈白人如其名,活像個傻白甜,始終掛着一張樂呵呵的臉,在吃飯過程中不停地試圖挑起話題,趙瑟含含糊糊地應付過去,同時納悶,自己有這麼話嘮的朋友嗎?如果有,那一定是印象深刻啊。
既然他自稱是小學同學,找個機會問問孟今好了,看看她記不記得。
考試期間,食堂阿姨手抖的毛病不像平時那麼嚴重,一份蓋澆飯分量十足,不再是土豆燒洋芋,而是貨真價實的土豆燒牛肉。
可惜,餐桌對面杵了一個狀似熟人實則陌生的“老同學”,趙瑟真是食不知味。
飛快地解決掉午飯,她乾脆利落地和沈白說了再見。
考慮到下午在考場上又會遇到沈白,趙瑟趁着午休時間跑到了孟今的宿舍。
孟今剛洗了頭,正在用乾毛巾擦頭髮,見她來了,手上沒停,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宿舍裡的另外三個人聞聲也向門口望去。
趙瑟見狀忙把孟今拽了出去。
“怎麼啦?有事和我說?”孟今跟着到了走廊。
“你頭髮擦乾沒有啊,不要到時候又頭痛。”趙瑟忍不住說。
“差不多了吧,待會兒再去陽臺曬曬太陽就好了……”孟今捻起一縷頭髮搓了搓,又問道:“等等,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趙瑟一愣,這才又想起來的目的,她斟酌着語氣:“你還記得我們的小學同學嗎?”
孟今想了想:“大致有點印象吧,但有些人可能記不清了,怎麼了,你是想找人嗎?”
“那你記得一個叫沈白的人嗎?”
“沈白……好像有點印象,但那時候我們都喊外號的吧,大名可能對不上人。”
“那,你再想想?”
孟今依言仔細想起來。
可惜,十五分鐘過去之後,還是沒能想起來。
孟今不得已說道:“算了,你先回去吧,我要是想起來了直接發短信給你。”
再接到孟今的短信,已經是下午的數學考試結束了,趙瑟偷偷在書包裡把關機的手機重新打開,機身一陣震動,提醒有一條未讀消息。
點開一看——“我想起來了!沈白不就是你二年級的同桌嗎,可惜他讀了一年就轉走了。噢對了,那個時候他膽子特別小,老師總是讓你照顧他,你還有印象嗎?”
趙瑟此時已經走出了考場,讀完短信之後,不由得回頭望去,看見沈白正準備往外走。趙瑟趕緊一個閃身躲在了牆後面。
小學時的記憶已經很久遠了,但在這條短信的提醒下,趙瑟還是有了些模糊的印象,卻怎麼也沒辦法把眼前的人和記憶中那個可憐又愛哭的小男孩重合起來。
當真是時光荏苒,舊相識都變成了個完全陌生的模樣。
趙瑟看見他走出考場之後直接到了隔壁教室——原來他是四班的。
不過要仔細論起來,自己和他也沒什麼特別的情誼,年紀小也不記事,對於一個相處時間短暫的同桌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現在也很難想起那時候的情景。
現在卻不一樣了,整天瞎琢磨那些飄忽不定的情緒。
晚自習依舊準時開始,只不過由於第二天還要接着考試,桌子被拉得很開,保持着考場應有的狀態沒有復原。於是每個人都是單人單桌,分散在各個地方。
趙瑟孤零零杵在角落裡,落了個徹底的清淨。
她的視線總會偷偷往右邊瞟,看見謝景韞難得認真地在草稿本上演算着什麼。
估計是在覈對下午剛考完的數學吧。
數學課代表經不住同學們的攛掇,考試結束不久就去找數學老師要來了正確答案。然後把正確答案用投影儀展示在了幕布上,供全班覈對。
大環境是如此,趙瑟也沒辦法,也只好提前估算好了自己的成績。
大概在一百一十分左右吧,對她而言,數學總是不會有什麼驚喜。
至於說爲什麼沒有核對語文成績,班上可沒有人敢主動去李老師辦公室,哪怕是有着“拿語文試卷的正確答案”這樣光明正大的理由。
她覈對完答案就把數學試卷給拋開了,找出了一本閒書來看,考試期間趙瑟總是對自己很縱容,打着撫慰自己的旗號不務正業。
但謝景韞就不止於覈對答案了,他不在意自己做對的題,只重視自己做錯的題。他總是趕在老師評講試卷之前,就自己弄清楚錯誤的原因。
所以說,這纔是學好數學的正確方法嗎?
閉目塞聽,試圖矇混過關是沒辦法提高水平的。
趙瑟羞愧地重新拿出自己的卷子。
選擇題錯了兩道,有一題是由於計算錯誤,而另一道——也就是最後一道選擇題——卻是完全沒有頭緒。
看上去挺複雜的,解答起來一定需要不少時間吧,但換個思路,講解也需要不少時間吧。
這樣一來,第一節晚自習結束之後,就可以以“請教問題”之名去和他說話了,好主意。
其實認真說起來,在之前的一段時間裡,由於自尊心作祟,趙瑟總覺得不會做題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所以她從來沒有主動詢問過謝景韞解題的方法,頂多就是把他的試卷借來,然後自個兒揣摩。
但後來她發現,她不去問他題,自有大把的人趕來問他,既然如此,自己擁有如此便利的地理位置,爲什麼不好好利用呢?
更何況,這一道選擇題的確有一定難度,不會做也不算丟人。
經過這一番心裡建設,下課鈴一響,趙瑟就拿起試卷邁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