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魏王的馬車裡沒有任何動靜,宛若空無一人。
然看到柳三郎的書童高舉奏摺的朝臣心頭一顫,再聯想到魏王殿下爲陪三郎一起蹲監牢而鬧出的大案子,縱然不明白柳三郎的摺子上的內容,也知朝廷上必有一番激烈的動盪,肯定比尚書公子被欺凌百姓,強搶幼女,被安樂郡主倒吊在城門口做人肉乾的影響大。
尚書夫人去宮中向太后娘娘哭訴,去苦求太子殿下,甚至按照丈夫的暗示去求齊王,太后娘娘的確發話放人,然而她的懿旨傳到城門口,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作用,城門官說,他們只聽皇上的命令,安樂郡主沒說把尚書公子放下來,他們不敢放人。
他們也怕刺激安樂郡主,放下尚書公子,他們被郡主吊上城門。
光看尚書公子倒吊這幾日,什麼臉面都沒了,以後能不能做男人都在兩說。
哪怕尚書夫人許以重利,他們也不敢有任何的通融。
都說認爲財死,鳥爲食亡,他們不是不愛財,更珍惜性命,安樂郡主的拳頭早已經打出名頭,無敵的武力相當好用。
不知何時,京城上下傳遍據說是郡主說過的話,世上沒有拳頭解決不了的問題,若是一拳解決不了,就再來一拳!
柳三郎第一次放下所有的矜持和對魏王的無視而懇求魏王,不明白魏王的朝臣,只當魏王只靠着太后娘娘,否則不會娶了如今的魏王妃,然而魏王能越過承平郡王成爲皇上之下最爲顯赫的宗室王爺,並非完全因爲承平郡王隱退。
“三郎還記得有我這個親爹?”
魏王終於出聲,撩開車簾,冷淡的目光掃過奏摺,立刻瞪大眼睛,食指點着書童:“你……你就眼看着他……用鮮血寫摺子?他知不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句話,他的骨血是本王給的,沒有本王點頭他竟敢放血,混賬東西,真真是氣死我了。”
狠狠發泄一頓,魏王卻是小心翼翼接過奏摺,嘀咕道:“看來本王要好好教他,雞血混合要藥沫完全可以冒充血書,別人根本看不出。”
朝臣:“……”
書童低頭道:“公子爺說,這份摺子太重要,事關公子爺的終身大事,他不想也不願意弄虛作假。”
言下之意,魏王說得雞血代替人血,柳三郎也是知道的。
魏王神色正式許多,摩挲奏摺上的字跡,“你回去給三郎補一補,多用補血的藥材。”
“走吧。”魏王吩咐一聲,馬車再一次緩緩前行,不過片刻功夫,魏王馬車裡傳出怒吼,“混蛋!”
顯然是魏王偷看三公子給皇上的摺子,其實三公子完全有能力直接把摺子送到皇上眼前,此時在上朝的路上,在有上朝資格的大臣眼前,親手把用血寫成的奏摺送給魏王,絕不是單求魏王幫忙這麼簡單。
那位淡雅溫柔的三公子,典型是走一步望三步的主。
直到現在還沒有入朝爲官,朝臣已經算不清皇上幾次爲三公子動怒,也數不清有多少重臣因他而罷官,更數不清他聯合安樂郡主掀起多少的風浪。
簡直隔幾天就要出個狀況,然朝臣們應接不暇。
東宮離着皇宮更近,太子殿下每日都會等朝臣到達乾清宮後,他才姍姍來遲,以前他還不是太子時,寬和禮賢下士,每次都會早到同朝臣交談,做太子後,他不想擺譜,畢竟父皇盯着他的表現,然而在某些場合,太子不能不講究排場,今日太子準備乘車架去上朝時,聽到隨從的稟告。
“你說柳三郎寫了血書?”
“是,聽說還事關重大,魏王殿下爲此大發雷霆,據朝臣推測許是因爲劉公子?”
太子看着手中爲禮部尚書以及太后娘娘孃家求情的摺子,這可是他和幕僚們商量許久才精心寫出的摺子,既爲太后孃家求情,又不至於引起父皇太大的反感,太子也知道京城最近百姓和學院的學生有所異動,已經讓人去警告陳四郎適可而止,壓下外面的輿論,再向安樂郡主表示善意,總能讓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縱然劉公子保不住,總要保下禮部尚書。
柳三郎連血書都上了,他還能大事化小嗎?
“同陳四郎見面的人怎麼說?”太子眸裡閃過不甘心,他纔是帝國名正言順的儲君,在朝臣和父皇眼中,竟是比不上柳三郎,雖然他有兩個想要把自己拉下儲君寶座的弟弟,但是他們三兄弟是皇上的血脈,理應比所有人尊貴。
偏偏至今還姓柳的人生生讓太子等人如鯁在喉,這口氣讓太子如何嚥下去。
“收效甚微,陳四郎那個寒門小子好似吃了秤砣,不肯改變心意。”隨從低聲道:“怕是還因安樂郡主的原因,陳四郎被郡主救過幾次,他說是要報恩。”
太子嗤笑一聲,“孤看他根本就是想討好安樂郡主,想同柳三郎爭一爭,孤就想不明白了,慕嫿到底哪裡好?值得他們前仆後繼,不惜犧牲到手的利益?一個個都跟中了情毒似的,一心都撲在慕嫿身上,他們也敢說自己是英才?父皇竟也任由他們胡鬧?”
隨從嚥了咽口水,心說連皇上都縱容安樂郡主,皇上好意思說旁人?
“先生們提醒太子殿下,一會在朝堂上還是要謹慎一些,看準風向再上摺子。”
“加快行進速度,孤親自去同魏王叔談一談,總能從魏王叔的口中探聽一些端倪。”
太子一甩袍袖,催促車架疾行,幸虧今日他出門早,否則未必能在上朝前同魏王先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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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廚房的煙囪炊煙裊裊,從廚房中透出淡淡米香,早起本是廚房最爲忙碌的時候,此時侯府所有的廚娘垂首站在廚房門口,一個個宛若木頭樁子。
只有燒火的小子進進出出的抱柴火或是向廚房外提髒水。
“三公子,粥差不多了。”
“嗯。”
竈臺前,少年拿着勺子輕輕翻轉泛着濃郁米香的濃粥,一旁的托盤上擺放四碟小菜,把熬好的米粥盛放在保溫的白玉盅中,少年滿意點點頭,負手走出廚房,小廝端着托盤,緊緊跟在他身後。
誰有能想到一封血書震動朝野的人竟是心甘情願早起爲郡主準備早膳,托盤的小菜和米粥,全是三公子親手做的,想來郡主會甜到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