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宛若一層薄紗覆蓋在少女身上,襯得她眉眼精緻,肌膚細膩。
長青先生染墨的眸子緩緩閉上,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喃喃說道:“倘若你沒有槍火會怎麼……怎麼欺師滅祖?”
“自然有別的辦法,師傅以爲我只能依靠外物?”慕嫿手中的槍火沿着他的身體向上移動,慢慢的,不敢有任何的鬆懈,畢竟她威脅的人是個很厲害的……老男人。
一輩子沒有成親,雖然有很多個女人向他明示暗示過,但他一直冷漠已對,又因爲相貌太出色,爲不引起麻煩以前他總是帶着面具。
“好好的樣貌被你糟蹋成這樣。”慕嫿一臉惋惜,又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師傅有股頹然的魅力,“師傅仍然傾慕沐國公夫人?”
“我何時說過傾慕她?你如今的腦裡裝得都是情愛?”
“你爲她終生不娶,明明是個灑脫志在天下的男子結果在西北一待就是十幾年。”
慕嫿小聲嘀咕,手上動作卻是不慢的,用方纔甩過的長鞭把師傅捆上,自然而然碰觸到師傅的身體,記憶中師傅瘦削卻不是現在這樣瘦骨嶙峋,莫名心頭一軟,“她不是一個好人,在利用師傅,不過若是師傅還傾慕她,把她帶走也行,我會同我爹解釋的。”
長青先生自己寶貝徒弟氣笑了,低沉的笑聲如同波紋盪漾開去,“我把她帶走,你就可以不必再面對她了,是嗎?”
“您覺得我是害怕面對沐國公夫人的人?”
慕嫿打好繩結,毫不客氣拖拽師傅走到一旁的大樹下,濃密的樹冠擋住月光,看不清彼此的神色,長青後背靠上樹幹,任由慕嫿把自己困在樹上,漆黑眸子閃過縱容和寵溺,相貌變了,性情也有幾分改變,更活潑,更率性。
無需再承載振興沐家的責任,亦無需再思索如何同朝廷上要糧餉,操持幾萬人的生計,她已經是個被長輩呵護,錦繡堆中的明豔少女,不再是家族國家重擔一肩挑的少將軍。
偶爾還能從她身上找到少將軍的影子,但少將軍對她的影響已經很淡很淡。
長青覺得徒弟這樣更好,那些東西本就不是她應該承擔的,以後疼愛縱容她的人中又要加上一個。
慕嫿總感覺師傅目光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裡不同,在她還是少將軍時就沒少過挑釁師傅,經常做一些在師傅口中‘欺師滅祖’的事,誰讓師傅總是說她是個蠢徒弟。
那時候少將軍春風得意,她非要讓師傅承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抓住一切機會挑釁師傅,結果每次都被師傅反制了。
這一次應該她贏了。
師傅已經被捆住,再難掙脫開。
慕嫿轉身去尋被師傅抓主的二哥,來之前她沒少抱怨師傅的癡心依然落在沐國公夫人身上,不曾擔心過師傅真會傷害二哥,走出沒有兩步,樹蔭下傳來低沉沙啞的話音:“留在西北,不是爲了她。”
猛然回頭,慕嫿同一雙深沉至極的眸子撞到一起,少女的眸子清澈乾淨,泛着好奇,長青悠悠嘆息:“蠢徒弟,你不負愚蠢之名。”
慕嫿淡淡說道:“那被蠢徒弟綁住的師傅又算什麼?我不信你留在西北不是爲了她,就算最後不是,剛開始還不是追去西北,爲她喝得酩酊大醉?收我爲徒,也是看在她的面子,您是怕她過得不好,怕她的丈夫過於寵愛姨娘,不把她的一切安頓好,您能離開?”
話語頓了頓,同師傅重逢的喜悅沒讓慕嫿喪失冷靜,“您綁了二哥,也是因爲她所請,除了您之外,她找不到能幫忙的人,少將軍屍骨無存,萬箭穿身,我不再欠她生養之恩,亦不欠她寶貝兒子什麼,二哥即便僞造證據,證據是假的,然而真相就是沐世子剝下少將軍的盔甲,竊居戰功!”
長青面露痛苦,嘴脣好似隨着她的陳訴失去水分,“對不起。”
“她用你教得秘法把我困在靈位上十年,你知道嗎?”
“……”
慕嫿緩緩擡頭,望着夜空的皓月,嗓音很輕,一字一句只落在捆在樹上男人的耳中:“我從來沒同任何人說過,即便他們猜到我是誰,也不會知道我所有的經歷,我無需用那些讓人同情,今日同師傅您坦誠,也不是要您一句對不起,畢竟您沒有對不起我,不用再用酒折磨你自己,是您塑造鍛煉出沐少將軍,直到臨死眼見哥哥拖去她的戰甲,她都不曾後悔過。”
秘音傳聲?!
鬼谷子秘法之一,只有內勁達到登峰造極的人才能用出來。
只是短短几句話,慕嫿的面子變得蒼白,抹去嘴角的鮮血,手指的黏膩證明一件事,她受了暗傷,爲給師傅秘法傳音,她也滿拼的。
以秘法傳音讓師傅明白,她已經有資格有資本同師傅正面抗衡而不落下下風,以後師傅再想幫沐國公夫人對付她,也會琢磨一二。
慕嫿頭也不回離開去尋找慕雲,捆在樹上的男人一直低着頭,幾顆淚珠順着臉頰滑落,最疼惜的人一切不幸竟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不後悔做少將軍,但被生母捆住十年,如何能不怨恨?
長青輕聲喃嚀:“該是你的,師傅會還給你,少將軍的哀榮,師傅不會讓任何人再碰。”
他肩膀微動,牢靠的捆綁有鬆開的跡象,好似想到了什麼,他不在動彈,後背靠着樹幹,手腳繼續被捆着,十年啊,風風火火的徒弟是如何熬過來的?
她是那麼的愛玩愛鬧,害怕寂寞。
“二哥,二哥。”
“嗚嗚。”
聽到石室有動靜,慕嫿使勁推開禁閉的大門,藉着灑進來的月光,恍惚看到牆角趴着一人,“二哥,是你嗎?”
牆角的人動了動身子,把隱藏在陰暗處的臉龐露出來,慕嫿看清楚他的面容,不再遲疑跑過去,扶正慕雲的身體,手上溼噠噠的,慕嫿低頭一看,“是血?他對你用邢了?”
慕雲搖搖頭,慕嫿摸向牆角,凹凸不平石牆上已有鮮血,“只爲不在長青先生手上昏過去,二哥,你……好傻啊。”
慕嫿一把抱起慕雲,向石室外走去。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