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時,慕容瑾守在楚含玉牀邊,臨時安放了一面書桌,用於批閱奏摺。
只要是勸諫的奏摺都被常喜挑了出去,剩下的都是討論過國家大事的奏摺,慕容瑾知曉他已經荒廢了三天。
今天楚含玉的轉變,給他信心,讓他心情好了一點,決定批閱奏摺,不能放任肩上的責任。
唐然說得對,這個江山他辛辛苦苦打下來,不能就這樣毀在他手上。
慕容瑾看了十幾本奏摺時,感覺躺在牀上的人動了動,還以爲是他的錯覺,慕容瑾偏頭看去。
就見楚含玉不知道何時已經睜開眼,正盯着牀幔,神情淡淡,看起來有些迷迷糊糊的,不過她睜眼,卻是一件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
慕容瑾丟了硃筆,朝她湊了過去,激動的扶着她的雙肩,把人溫柔的攬入懷中,嗓音顫抖“朕的昭容,終於醒了!”
常喜見狀,臉上浮起一抹激動的神情。
汀蘭她們聞言,紛紛上前,卻被書桌阻攔,不能靠近,她們正要擡開慕容瑾臨時辦公的書桌,卻被楚含玉說的話給震驚了。
楚含玉目光無神的看着前方,嗓音虛弱“皇上,爲何不點蠟燭,好黑!”
聞言,衆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不遠處燃燒着的蠟燭,因爲慕容瑾要批閱奏摺,光線不能太暗,太暗看不清楚。
因此,玉華宮幾乎可以說是燈火通明,房間宛如白晝,怎麼可能會好黑?
慕容瑾愣住,好一會兒才鬆開她,捧着她瘦削的小臉,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盯着楚含玉清澈的眼眸,此時,她的眼睛雖然清澈如水,缺少了一絲靈動迷人。
“點了很多蠟燭,你看不見?”慕容瑾暗暗吸了口氣。
楚含玉費力的眨了眨眼睛,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她搖了搖頭,一臉緊張“爲什麼我看不見,皇上騙人,你騙人!”
“好好好,是朕騙人,是朕騙人,別激動,別傷害自己,乖乖躺着,朕讓御醫來看看,好不好?”慕容瑾不敢激怒楚含玉,抱着人輕聲安撫,同時給了常喜一個眼色。
常喜會意,跑出去叫來值守的葛御醫。
汀蘭舉着蠟燭靠近,明亮的光芒刺眼,她輕聲問“主子,你看見奴婢手上的蠟燭了嗎?”
“汀蘭,你在哪?”楚含玉眼珠子動了動,神情茫然無措,左右張望一番,眼前依然漆黑一邊,看不清人影。
要不是確定抱着她的人是慕容瑾,她都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主子!”汀蘭察覺不好,正要開口,被汀月捂着嘴巴提醒她不要嚇人。
這時,葛御醫來了,已經聽常喜簡單的說了一下楚含玉的情況,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微臣拜見皇上,昭容娘娘!”葛御醫行禮。
慕容瑾淡淡點頭,示意他給楚含玉看看。
楚含玉一臉受驚,往慕容瑾懷中縮了縮,神情緊張戒備“是誰?”
“是葛御醫,別怕,讓他給你看看,好不好?”慕容瑾溫柔商量。
楚含玉搖頭“我不要看御醫,我要點蠟燭,你們爲什麼不點蠟燭?”楚含玉不悅“汀蘭,太黑了,我看不見,不是還有蠟燭嗎,快點亮。”
“主子!”汀蘭梗咽,渾身顫抖起來,手上燃燒的蠟燭也跟着顫抖起來,燭淚滴在手背上,燙得她低呼一聲。
葛御醫伸手,在楚含玉眼前晃了晃,問“昭容娘娘,能看見微臣的手嗎?”
“看不見,看不見,我看不見,嗚嗚......”楚含玉情緒崩潰,推開慕容瑾的懷抱就要下地,被慕容瑾強勢的抱在懷中,掙脫不了。
她氣憤不已,掙扎中,手不知道怎麼的在他臉上抓了一下,慕容瑾疼得皺眉,把她的手束縛在懷中,低聲呵斥“楚昭容,朕命令你,不許胡鬧!”
楚含玉比他喝住,愣了一下,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癟了癟嘴巴,虛弱可憐的人,這一會兒卻露出傷心絕望的神情,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嗚嗚,我是不是眼睛看不見了?”
“.......”慕容瑾心痛難擋,彷彿被人刺了一刀,聽見她的哭聲,他的心一揪一揪,難受不已。
“爲什麼,我可看不見你的臉?”楚含玉梗咽,豆大的眼淚滑落。
慕容瑾顧不得被她抓出的血痕,他的臉上,被楚含玉掙扎的時候,抓破了皮,此時血珠溢出來,嚇得葛御醫連忙給他處理傷口,被他瞪了回去。
慕容瑾捧着她的雙手,放在自己臉上,軟綿無力的小手,貼着他滿是鬍渣的臉,很是扎手。
楚含玉卻覺得觸感清晰極了,臉上掛着淚珠,她顫音道“皇上,你臉上怎麼這麼多鬍子?”
“不喜歡?”慕容瑾微微偏頭,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葛御醫瞧着這一幕,老臉一紅,連忙移開目光。
汀蘭她們也不敢盯着看看,紛紛看向別出。
“不喜歡,好扎手。”楚含玉嫌棄,精緻的五官,憔悴的神情,讓人心疼。
“等會朕刮乾淨再給你摸,就不會覺得抓手了,現在乖乖的讓御醫給你檢查身體,好不好?”慕容瑾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氣息拂面。
楚含玉感覺他的溫暖,心裡那點惶惶不安,眼中漆黑的恐懼,似乎消退不少,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頭。
慕容瑾鬆了口氣,很高興她還能聽自己的話。
這時,葛御醫才上前,給楚含玉把脈,檢查眼睛,舉着蠟燭在她眼前晃來晃去,見她眼中毫無波動,彷彿看不見光芒。
看見這一幕,他們就算不承認,也不得不相信,楚含玉確實失去了光明,此時她根本看不見。
“如何?”楚含玉緊張的抓着慕容瑾的手臂,她恰好抓在慕容瑾受傷的位置,疼得他悶哼一聲,嚇得她連忙鬆手。
“怎麼了?”她擔心的問。
“沒事!”慕容瑾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不理會手上的傷口,那是她毒發的時候,在他身上留下的外傷,御醫已經處理過,三天的時間,並未痊癒。
楚含玉不相信沒事,他是個不怕疼的人,卻被她抓的悶哼,肯定很疼,她有那麼用力嗎?
“葛御醫,楚昭容身體如何,爲何會突然看不見?”慕容瑾問。
楚含玉微微咬脣,一副緊張害怕的神情,看的慕容瑾心疼不已,把人抱在懷中,貼在他胸前,用他寬闊的胸膛,給她安慰。
葛御醫道“昭容娘娘的眼睛,暫時還找不到根治的辦法,會突然失明,肯定和中毒有關,昭容娘娘身體中的毒還未除盡,要想恢復光明,恐怕得等餘毒清完,纔有可能。”
“若是餘毒清完,還是看不見呢?”楚含玉面向葛御醫的方向,從一開始驚慌失措,恐怖害怕,到現在,她已經接受了失去光明的結果。
“這.......”葛御醫遲疑了一下,道“這隻能等娘娘身體恢復才能知道是何種症狀,不過,微臣會給娘娘開明目清毒的藥方給娘娘服用。”
楚含玉給自己把脈,即使她的醫術比不上葛御醫,卻知道,從脈象上來看,根本看不出什麼蛛絲馬跡。
她知道,葛御醫的辦法,也是無奈之舉。
若是一輩子都不能重見光明,楚含玉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