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激辯
皇上太后皇后都到了,在皇帝略微簡單說了幾句吉祥話後就開始了宴席,皇帝先後朝幾個文武大臣舉杯,聯絡君臣之誼,又朝幾位年老的誥命敬酒慰問,這些人或是丈夫戰死,或是當家人爲朝廷社稷立過汗馬功勞的。
例如秦閣老的夫人,理所當然要受到皇帝皇后的看重,例如鎮北侯老夫人,曾征戰西北,屢次榮立汗馬功勞,最後是因爲戰場傷患太多而去世的,但他一家子卻是忠心耿直之輩,從不結黨營私,性格大大咧咧,最是無私!
正當皇帝看向這邊,朝楊家這裡舉杯示意時,突然有人站了起來,是三品的左都御史姓馬,“皇上,臣有話要說!”馬御史一臉正義憤慨的表情。
皇上舉着酒杯的手頓了一下,臉色微微有些僵硬,眼眉微微低垂,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再次擡頭饒有興致反問道:“哦?愛卿有何高見啊?今兒是端午節,難得太后身子爽利,大家聚在一起樂呵一下!”脣邊露出一抹親和的笑意,眼眸中卻泛起了一絲冷光。
若不是貼身的李公公伺候多年,也不會發現皇帝細小的情緒變化。
馬御史似乎沒有聽到皇帝的暗示,徑自出言道:“臣最近聽到一則流言,邸報上也有寫,疑似楊家現任靖國候通敵叛國了,再聯繫到今日福建海寇再次突然猖獗,臣認爲因該下令捉拿靖國侯父子進京審議爲妥,而且楊家一干親眷該看押起來纔對,實不應該再出現在宴會上了!畢竟叛國可不是小事!”
說完很不屑的朝楊嵐這邊瞥了一眼。
皇帝重重的放下酒杯,沉着臉,一言不發。
大殿上突然寂靜如水,似乎掉一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了,衆人都緊閉嘴巴不敢亂插言。
沉悶的天氣帶來燥熱和煩悶,即便角落裡擺了冰盆依舊不能減緩百官命婦不斷向下流淌的汗水,只是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熱的了!
就在大家快被這壓抑氣氛給憋壞的時候。太后突然輕笑一聲,“皇帝,既然說到楊家了,那就讓楊家人說說吧!總不能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人家吧?不能聽信一方言辭,也聽聽楊家人怎麼說。你看呢?”
皇帝板着臉點點頭。隨意的擡擡手。
坐在右手席面的老太太急切的想要站起來表明些什麼,卻被楊嵐摁住了,老太太看着楊嵐目光裡包含焦急。她脣間溢出一抹淺笑,旁若無人的安慰道,“祖母,相信嵐兒麼?我不會讓人侮辱我父兄的,您在這喝杯茶,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啊!”
老太太看着孫女那堅定從容的笑臉,忽然間心裡不知怎麼的就踏實了,她輕拍楊嵐的手。聲音和緩的說道:“你去吧!祖母相信你!”
大殿內所有人都在注視着這對祖孫,有年老的誥命眼中流露出憐憫之色,也有人幸災樂禍的偷笑,也有楊家交好的朋友,臉上一片焦急之色,奈何此地不是隨意可以撒野的地方。不能去安慰一番。
楊嵐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出宴席,來到大殿正中間,左右兩旁擺滿了長長的流水席,中間鋪就了紅色的地毯。
楊嵐優雅的上前。緩緩朝着皇帝和太后面前跪下,聲音清脆淡然,沒有絲毫慌張,行禮猶如行雲流水不帶一絲凝滯,儀態盡顯端莊華貴。
“臣女靖國候之嫡女楊嵐拜見皇上,拜見太后娘娘,拜見皇后娘娘!給皇上問安,給太后娘娘問安,給皇后娘娘問安!”
太后微微點頭,“嗯,你對馬御史的言辭可有疑問,他所說是否屬實?你可有話說?”
楊嵐擡起頭從容淺笑道:“臣女有話要說!”聲音平穩冷冽,笑容清淺舒緩,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講!”皇帝沉聲下令,表情威嚴讓人看不出喜怒。
楊嵐緩緩站起,輕輕旋身面朝左方男賓席面,環顧所有文武百官,輕笑一聲,笑靨如花,甜美清豔,清澈的眸子閃着倔強的光彩,梨渦隱現,儀態從容不迫,氣度端莊淡然盡顯華貴絕美!
“我父十四歲從軍,十八歲在西北第一次榮立戰功,換回的是第一條背部深可見骨的傷疤,二十三歲擁立皇上登基,清繳叛軍,爲皇帝擋刀再次受傷,肚腹被刺中一刀,差點丟了命!
二十五歲前往福建海軍,再次從小軍官坐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爲一方統帥,身上有傷疤六十八條,曾三次差點葬身魚腹,屍骨無存!
今天我來就是爲了要看看是誰在質疑我父親的鐵膽忠心,是誰在我父兄頭上潑糞,馬御史,您說的事關朝政,我乃閨閣女兒我聽不懂,可我要告訴你,我父兄絕不會背叛皇上,背叛大楚!
我爲你們的所作所爲感到痛心和涼薄,爲我父兄鳴不平!我父兄如今生死不明,他爲大楚爲皇上立下過無數功勞,身上每一刀傷疤都能證明他的忠心。
我父兄人還在前線流血拼殺,你們卻在這裡迫不及待地污衊他;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麼?
我爲皇上感到痛心,在這關鍵時刻你們不是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案替皇上分憂解難,卻在這裡挖他牆角,毀他城牆!
你們可曾想過統帥被傳出通敵留言,會造成軍心不穩,福建有可能會失守,福建的老百姓會遭到海寇蹂躪,會造成百姓們生靈塗炭,那是永遠無法挽回的痛!
這些你們可曾想過?”
馬御史嘲諷的站出來,準備和楊嵐好好辯駁一番,卻被楊嵐一個手勢阻止了,“你們一定覺得我父兄沒什麼了不起,沒了僧人還能沒水喝麼?若是有這樣驚採絕豔的將才,怎麼不早點出現呢?何必要福建水師多年來辛苦防守呢?你們對海事瞭解多少?對海寇生活作息又瞭解多少,對他們老巢又瞭解多少,憑什麼認爲除掉我父親,你們就一定能夠大放異彩,一舉剷除海寇,讓福建百姓永遠不再受海寇的騷擾呢?”
“小兒言論,無稽之談,儘管你是郡主,但朝堂之事卻不是你一個女兒家可以談論的,還是叫你家大人出來吧!”馬御史不屑和楊嵐嘰歪,根本看不起她。
楊嵐一挑眉嘲諷的笑道:“咦?你們會不知道麼?我楊家頂樑的男人都在外或爲朝廷辦事出力,或在疆場流血流淚呢!家中只有老弱婦孺和在家備考的學子,沒有頂事的爺們了!你們不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污衊我楊家,準備趁人不備,讓我楊家再也無法翻身麼?原來你們的本事是用來對付在家苦苦等候的老弱婦孺啊?”
不等馬御史開口,楊嵐突然轉身,面朝皇帝,臉色端莊鄭重,從袖籠中取出明黃色的鐵卷,輕輕撫摸着它,嘆息一聲,仰起頭昂首挺胸,毫不怯場,朗聲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這是我楊家太祖賞賜的丹書鐵劵,來時族長只跟我說了一句話,別讓鐵卷蒙羞,楊家人有責任有義務保護它,它成就了我楊家,也激勵了楊家兒郎。
我和祖母是唯二有資格參加這個宴會的女眷,楊家兒郎有資格來這裡的不在家,在戰場上流血搏命,至今生死未!在家的還年幼未及弱冠之齡,所以請皇上贖罪,容許臣女斗膽說一句,我沒有證據證明,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我比你們更想知道他們的消息,但我堅信我父兄絕不會通敵更不會叛國,臣女受族長請託,特命我交出丹書鐵劵,楊家族人永遠效忠吾皇!”
說完緩步上前,一步一個腳印走上臺階,雙手珍而重之捧着鐵卷,輕輕將鐵卷放在皇帝御案上,再次躬身行禮後退下臺階,轉過身面對所有羣臣和命婦們,昂着頭朗聲道:“太祖曾有過言明,擁有丹書鐵劵者,家族族人可免受牽連罪責,可減免刑罰!今兒我受族長請託,交還丹書鐵劵,皇上可不再受其制約,楊家隨時等候皇上最終的旨意!”
說完挺直脊背倔強的走下臺階,望着馬御史毫不退縮,一臉輕鬆地笑道:“馬御史,你可還有話說麼?你可別忘了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你就那麼肯定我父兄一定難逃一死麼?若是他們回來了,你……!哈哈哈哈!跳樑小醜而已,你們也只配欺負我們老弱婦孺罷了,還想跟我爹鬥,一羣蠢貨罷了!”楊嵐仰起頭哈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了一場好笑的笑話,笑的那般開心。
“你,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你父兄至今未能聯絡上,這就是叛國的鐵證!你是在狡辯!”馬御史被氣得跳腳,口不擇言。
宴席中無人搭話,不少人在默默的看着這場鬧劇,其中也有安寧侯和其嫡子容逸,容逸緊皺着眉頭,求助的看着他父親,卻被安寧侯凌厲的眼刀給逼了回去。
楊嵐如看小丑一般看着馬御史上躥下跳,眼神如刀一般銳利,帶着壓迫性的鋒芒氣勢,竟然絲毫也不輸給叫囂的馬御史。
就在二人對峙的時候,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叫,楊嵐的眼瞬間亮了,好似夜空下的繁星,璀璨如鑽石,熠熠生輝!
“報!福建水師大獲全勝,報!福建水師靖國候率領部下斬殺女真國主,擊殺起太子,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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