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楓,你說咱們這隻老貓,到底是個什麼品種呢?”
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做,傅秋寧就坐在榻上,搖着一把團扇,一邊撫摸着蜷縮在自己身邊的老貓的滑順貓毛,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這奴婢哪裡能知道呢?奴婢從前也見過許多貓,卻還沒見過體型這樣巨大的,倒是有些像老人們嘴裡說的山狸,只是山狸性情兇狠,怎麼可能讓咱們當家貓養着?”剪楓隨口答覆着,一邊繡着手裡那個荷包。
山狸這種東西傅秋寧也是聽說過的,又被稱作豹貓,不過這隻大狸貓身上的花紋不對,就算是山狸,也不是豹貓那一類的。如果說體型,它倒是比普通貓大不少,很符合自第二百六十四章:毒殺己腦中對山狸的認知。因便慢慢道:“嗯,別說,你這猜想倒是有幾分靠譜,山狸能抓捕野雞和松鼠,捕一隻花尾巴喜鵲不算什麼。若是別的貓,能抓住喜鵲就很不容易了,斷斷不捨得送出去。”
剪楓聽見她這樣說,便忍不住笑道:“瞧奶奶說的,倒像您也是貓似的,竟把這個都分析出來了。”一語未完,忽聽院中一聲尖叫,她不由嚇了一跳,忙站起身道:“這聽着像是二姑娘的聲音,怎麼了這是?”
傅秋寧也坐起來,與此同時,在她身邊睡着的大狸貓也被驚醒,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它動作敏捷的“嗖”一下就跳到地上,接着一溜煙奔了出去,而傅秋寧和剪楓等也忙出了門,只見廊下各間房裡的人都出來了,紛紛互相看着問詢着。而此時,從江婉瑩的房間裡已經傳出了嚎啕大哭聲,很顯然,那是金繡貞的聲音。
傅秋寧看了剪楓一眼,論理江婉瑩房裡的事情她是不想管的。然而動靜鬧這麼大,自己說什麼都要去看一看。因便和剪楓一起往對方房間而去,其他人也都跟第二百六十四章:毒殺在她後面。
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小丫鬟走了出來。面色不善道:“我們二奶奶說了,沒什麼事兒,大家不要一驚一乍的,不過是小孩子家,有些不順心的事兒便哭了。”話音剛落,就見一條黑影猛然從房間裡躥出來,竟一下子就撞在那小丫鬟的後背。險些把她撞倒在地。
小丫鬟一聲驚叫,回過頭看清了撞自己的東西,臉色便是一白,接着就惱怒道:“什麼時候畜生竟然也敢在這裡逞威風了?玉明,你是死了嗎?還不把這貓給攆出去?不知道二奶奶不喜歡?”
“混賬東西,寧二奶奶養的貓,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發落了?”
忽聽剪楓一聲斷喝,那小丫鬟嚇得一抖。回過頭來一聲不吭。卻聽剪楓繼續道:“念在你年歲小,又是婉二奶奶身邊兒的,今兒先饒過一回。這院裡人人都知道這老貓是我們奶奶養得。你就不知道?若是知道了還這樣說,你這是給誰下馬威看呢?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下次若再犯了這樣的錯兒,看我把你嘴不撕爛了,也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尊卑有別。”
傅秋寧房裡的人,都隨着她的性子,剛強全是在心裡頭,表面上皆是再和氣不過的。只有讓人欺負到頭上或看見實在不過眼的事情,方顯露出這份剛強來。如今剪楓對一個小丫鬟如此疾言厲色,別說別院裡的人,就是風雅樓中服侍的。也是頭一次見到。只不過看到那老貓嘴裡叼的東西,大家也就明白她爲什麼惱火了。
只見那隻老貓的嘴裡,此時正叼着兩隻小貓,確切的說,應該是兩隻小貓的屍體。雖然個頭還很小,但是老貓的嘴巴張到了極點。甚至已經有點裂開,但它還是堅持着將兩隻小貓叼在嘴裡。
“喲,這是哪位姑娘,跑到我這裡來耍威風了?”
卻聽門內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接着江婉瑩從屋裡走出來,看着剪楓的眼神殊爲不善。
“妹妹這裡的丫鬟實在不懂事,年歲不大,眼睛卻長在頭頂上似的。剪楓便教訓了兩句。不是我說,妹妹怎麼說也是個***身份,手底下有這樣的丫鬟,實在是服侍不足惹事有餘。從前我看着秋霞倒還好,只是也沒想到她是個不爭氣的,妹妹也該以秋霞爲鑑,將自己這房裡的風氣好好整頓整頓纔是。”
江婉瑩既然說了話,以剪楓的身份,是沒資格和她對話的。因此傅秋寧便接過了話頭。她從來都是話到嘴邊留三分的人,還沒有在言辭上如此刻薄過,因此不但是江婉瑩讓她頂的無話可說,只能恨恨看着,就連崔姨娘月蘭等人,心中也都不由得“咯噔”一下,這才明白傅秋寧平日裡不是不敢爭,而是不屑爭罷了。
“姐姐教訓的很是。凌子,還不給寧二奶奶磕頭認錯?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敢得罪寧二奶奶?那可是小侯爺面前最炙手可熱的心肝寶貝,回頭讓小侯爺知道了,你這條命還要不要了?”
江婉瑩發狠的說着,話音未落,就聽傅秋寧呵斥道:“妹妹如今是糊塗了嗎?這是什麼話?該是你的身份能說出來的?更何況,咱們靖國公府一向都是詩禮傳家,什麼時候幹出過因爲奴才犯的小錯就活活打殺了的事情?你這樣說,要把爺置於何地?把國公爺和太太還有老太太置於何地?”
傅秋寧是真的惱了。這江婉瑩爲了在口舌上佔上風,竟連身份臉面都不要。心肝寶貝?那種話就連金鳳舉在閨房中也未曾叫過,在這個時代,這是輕佻的詞,往往是那些浪蕩子在青樓勾欄中用來**的。因此她厲聲喝止,果然,江婉瑩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心裡不由得又羞又惱,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傅秋寧沒再看江婉瑩又紅又白的臉,來到老貓面前,將它嘴裡的兩隻小貓接在手中,然後抱起那隻老貓,冷冷道:“剪楓,我們回去,找個地方,將這兩隻小貓葬了。”
剪楓點了點頭,忽聽屋裡又傳來一陣大哭,接着金繡貞踉踉蹌蹌的撲過來,卻被江婉瑩一把攔住,對之前那個小丫鬟道:“還不把姑娘扶回房去?姑娘傷心不知道麼?”
傅秋寧回頭看了一眼在母親胳膊裡哭的肝腸寸斷的金繡貞,再看向一旁眼睛紅紅的金振軒,心中嘆了口氣,隨即回過頭來,便離開了。
不用刻意調查,傅秋寧也知道這兩隻小貓是被毒死的。只是兩隻貓,自己也實在不能大張旗鼓的調查貓的死因,這事兒是江婉瑩做下的不用說,但就算查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別說對方現在是重要棋子,還不能翻臉。就算不是棋子,又怎麼可能因爲兩隻貓而定江婉瑩的過錯?
因回到房裡來,忽聽一聲細細的哭泣響起,接着另一個哭聲也響了起來。卻是金繡楠和金藏嬌兩個。剛剛她們在傅秋寧身後,因爲那麼多人在場,不能失了身份,因此就死死咬住嘴脣忍着悲聲,如今一回到自己的地盤上,心中悲憤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娘,這兩隻小貓明明就是被那個女人害死的,她一貫便是這樣,說是心如蛇蠍也不爲過……”
金振翼到底衝動,此時見姐姐妹妹都哭了,他這裡也是義憤填膺,立刻就跳出來大聲嚷道,不等說完,就被傅秋寧瞪了一眼,這小子便不做聲了,只是面上還是很不服氣的樣子。
“我問你,就算證明了是你二孃下的手,你又能如何?”
傅秋寧走回座位上,手裡仍然捧着那兩隻小貓,雖然只是兩隻動物,但她此時也是心痛如絞,這麼小的小生命,卻只因爲自己一念之差,便葬送了性命,明明知道江婉瑩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自己爲什麼就心軟答應了金繡貞姐弟兩個的請求,讓她們把小貓帶走了呢?此時在她的心中,也是後悔不迭。
金振翼吶吶說不出話來,他再衝動,也知道這事兒只能不了了之。最多兄妹幾個在背後多罵幾次罷了。不要說是兩隻貓,就是兩個人,以江婉瑩的身份地位,還用得着放在眼裡嗎?幸虧靖國公府是慈善人家,她不敢放肆,即便如此,有的下人也不是沒捱過杖責的,至於嘴巴子,那更是不知道多少人深知其中滋味了。
剪楓這時候走進來,小聲說在後院老樹下挖好了一個坑,傅秋寧點點頭,捧着兩隻小貓來到後院,見那個坑挖的還算深,她便將小貓埋進去,又找了塊木板插在上面,就算是墓碑了。老貓靜靜坐在一旁,似是在送別自己的兩個孩子。
“雖然只是兩隻貓,一件小事,但是你們要永遠記着,對於自己身邊的一切,要好好愛惜守護,決不能給任何別有心機狠毒殘忍地人去害它們的機會。”站起身,傅秋寧拉這幾個孩子,看着那個墓碑淡淡的道。
“是,孃親,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也和爹爹一樣,有保護自己身邊一切的能力。”金藏鋒握緊了拳頭,他從來沒有過此刻這樣強烈的念頭:要讀書,要出人頭地功成名就,不爲了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只爲了能保護自己珍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