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藉着一盆蘭花的媒介,又問了幾句孟教授的病情,向劉承玉告辭離開。
出了醫院,周晨就去京城的幾個大型商場。趙明銳和南雲都曾經說過,要她把珠寶公司開幾家連鎖店,她當然也明白,越是高檔的奢侈品,城市等級不同,消費能力也不同。島城雖然不錯,但消費環境卻是與京城沒法比的。
這一圈兒轉下來,周晨心裡更加確定了這個計劃。
島城東部所謂的高檔品商場,一件衣服幾千上萬就讓人覺得高的不可思議了,但京城高檔商圈裡,這樣的專櫃、專賣店卻滿眼皆是,動輒十幾萬幾十萬的名錶、箱包、珠寶店,也是比比皆是,既然碧遊珠寶要走高端路線,顯然京城的環境更有利於碧遊珠寶的發展。
轉了幾家商場的珠寶專櫃,也看了幾家珠寶金店,周晨信心倍增。鑑於這幾年翡翠玉石的走俏,幾乎每一家珠寶金店中,都有翡翠專櫃,玉石相對的倒顯得差了一些,那些專營玉石的店鋪,也多在琉璃廠潘家園這些古玩街的附近。
自己的碧遊珠寶,翡翠、玉石都是頂尖兒的,還有雪晴那個南海的親戚,珍珠珊瑚也不會缺,再有空間裡那些幾百年的紫檀、沉香、柚木……東西都是好東西,只是這樣一來,店鋪的選址就顯得比較重要了。太接近現代化商圈,自己這個不行,若是簡單地放到琉璃廠潘家園,又只能做些古意的東西……
不過,轉念,周晨就把這個問題丟開了,公司裡有南雲,還有一大批策劃人員,這種事情,他們更加專業,她提出這個提議,讓他們做出幾個規劃來,到時候斟酌選用就好了。
把這件事放下,周晨中午回四合院吃了飯,就再次出了門,這一次,她去的是那些經營高檔紅木傢俱的商城。一看那些按公斤賣的所謂紅木傢俱,還有那些僅僅貼了一層柚木皮的實木傢俱,價格卻高的令人咋舌,心下大定。
心裡盤算着,就開始考慮今後的發展問題。如此匆匆幾日很快就過去了。
十月十二日,周晨剛剛吃完早飯,就想去一趟琉璃廠。昨日,她偶然間聽說,琉璃廠有一家古傢俱鋪子,不但古傢俱修復很有一手,而且,做的一手好仿古傢俱。
剛剛進了車庫,手機響起來,周晨拿出電話,居然是楚卡。難道是翡翠礦出了什麼問題?
周晨心裡狐疑着,按下接聽鍵。
“周晨,”楚卡帶着明顯喜悅的聲音從話筒裡傳過來,周晨就放了心,就聽楚卡又道,“周晨,我們的翡翠礦,昨天出了第一批毛料,經過鑑定,百分之七十都是最上等的翡翠賭石。”
原來是特意報喜的電話啊!
周晨徹底放下心思,一邊拉開車門坐進車裡,一邊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楚卡笑着道:“這是一號礦洞出的,再過幾天,二號礦洞和三號礦洞也能出礦了。剛纔叔叔特意安排,再加一千人的護礦隊。”
聽着楚卡喜悅的聲音,周晨也滿臉笑容。翡翠礦正式出礦,就意味着這座翡翠礦算是完全賭贏了,楚卡家族的經濟危機也正式結束了。對於周晨來說,翡翠礦開採順利,也就意味着,滾滾的財源即將進賬,她當然高興。
和楚卡通過電話後,周晨駕着車子出了四合院。直奔琉璃廠。
剛剛開上祈年大街,手機又響了。
周晨拿起手機,這一次居然是慕容瑒。
“周晨,我回來了。”慕容瑒溫和的聲音傳來,周晨剛剛興奮地有點兒過頭的神經不由自主地鎮定下來。
“哦,今天剛到麼?”雖然情緒平靜了許多,但說話的語氣,卻不自禁地仍舊帶出了一份難掩的喜悅。
“昨天晚上到的。”聽着周晨語氣中的歡喜,慕容瑒心裡微微一熱,禁不住問,“你在做什麼?”
“我前些日子去緬甸,從那邊收購了一批木材,聽說琉璃廠那邊有個仿古傢俱做的好的,正要去看看。”
“哦,這樣啊,我知道那個地方,你在琉璃廠門口等我,我馬上過去。”慕容瑒說着,就往外走。
在他的身後,慕容清坐在客廳裡,似乎正在專心致志地擺弄着他的‘天外一蘭’,等慕容瑒出了門,慕容清的目光就轉過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到了琉璃廠外,因不是節假日,人稍微少一點,卻也只是不擁擠。
周晨順利地停好車,就在琉璃廠外轉悠着等慕容瑒,或許是她看上去很年輕,也或許是她穿着不菲,走了幾步,竟有好幾個人湊過來,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問她,要不要剛出土的好物件。
周晨瞥着這些人的滿眼精光,哪裡還不知道這是些幹啥的,並不搭話,開始還乾脆的搖搖頭,後來煩不勝煩,乾脆連搖頭也懶得搖了,直接對那些人來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那些人連續上來幾個沒討着好兒,也就漸漸退散開來,讓周晨終於能夠靠近琉璃廠門口兩側的一些攤子細看。
古玩街本來大部分就是賣的現代工藝品,門口這些並不固定的流動攤販,賣的更都是一些倒騰來的成堆的廉價玩意兒。
周晨看到,那個紫砂販子仍舊守着一大堆紫砂壺,一見有人路過,就高聲喊上兩句:“供春壺哇……便宜了賣啦!”
周晨暗笑着搖搖頭,供春乃紫砂壺排名第一的大家,所制紫砂壺,在明朝時就是達官顯貴的珍品,流傳幾百年後,存世的壺恐怕伸出一隻手掌就能數過來了,一把壺怎麼着也得幾十萬,他居然敢在這裡大搖大擺地插一塊五十元一把的牌子,如此吆喝。
過了這個紫砂壺攤兒,周晨又看到又賣古錢幣的,仿康熙粉彩的,仿雍正青花的,還有各種用樹脂壓制的‘玉墜’……名目繁多,枚不勝舉。雖然做工粗糙,但人家賣的價格便宜,雖然都會借一個好的名頭,但擺明了就是賣的工藝品,倒算不上坑蒙。
正頗有興致地打量着這些拙樸有趣的小玩意兒,周晨猛地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縮着身子倚在牆根下,面前鋪着一方包袱,上邊擺着兩個木雕筆筒,一個是蝙蝠壽桃的五福連壽花紋,一個是梅花喜鵲的喜上眉梢花紋,木質是不多見的黃楊木。
黃楊木的木質光潔,紋理細膩,色彩莊重,原木乳黃色,上漆後初呈薑黃色,後變橙黃色, 時間愈久,其顏色由淺而深,逐漸變成紅棕色,給人以古樸典雅的美感,更是珍貴。
這兩個小物件兒,都像是有了些年頭的東西,外表有一層灰撲撲的東西遮蓋,只有個別地方露出小片的紅棕色木質。雖然只是偶爾露出的一小片木質,卻帶着一層暗啞的油性光澤。周晨暗襯,這就是所謂的“包漿”了。
周晨看那木雕手藝精湛,不由地停下了腳步,走到那位老太面前,伸手拿起那個喜鵲登梅的筆筒來,細細察看。細看之下,就讓周晨又看出這件小物件兒的一個好兒來。
原來,這筆筒初看,也僅僅是木雕工藝精湛,細看之下,才發現,筆筒上的一枝老梅和兩隻喜鵲居然都是採用了鏤空雕,喜鵲、梅花、遠處的背景長廊屋檐,層層疊進,活靈活現。而且,整個筆筒表面還保留了木質原有的結節和木紋,襯着那活靈活現的雕刻,竟絲毫沒有浮華之意,反而透出一股子拙樸豪爽來。
周晨將兩隻筆筒先後細細地看了,終於,那個倚在牆根的老婦也終於湊了過來,忐忑着問:“姑娘,你是不是看上我這一對東西了?”
周晨並沒有立刻回答老婦的問話,而是答非所問地反問道:“你這筆筒是哪裡得來的?”
Wшw. тт kΛn. ¢ o
“是我們家祖傳下來的……”老太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得旁邊不遠處,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正舉着一塊樹脂美玉,大聲吆呼道:“祖傳美玉啊,這可是我當年任內閣大學士的曾祖父傳下來地……”
這一聲吆喝恰逢其時,彷彿給這老太的話做了註釋一般。讓周晨和老太都是一愣,老太一張皺紋密佈的臉滿是赧然。
“姑娘,我,我這個確實是祖傳之物……”
老太翕動着嘴,一句解釋的話說的七零八落的,一雙渾濁滄桑的眼睛望着周晨,卻很是真誠。
這樣的老婦人,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了,若非家中有難,又怎會來此變賣家中祖傳之物?想起聽到自己婚變後,周媽媽那雙滿是關懷心痛的眼睛,周晨心中微微一動。
來這裡賣東西的,天上的飛龍地上的蟲,什麼人都有。但不管有多少碰瓷兒的,坑騙的,但周晨卻認定這個老婦人並非坑蒙拐騙之輩,心中的感受自然也就不同。
她微微一笑,對那老婦人道:“大嬸,你能……你這一對筆筒怎麼賣的?”本來,她想問一下對方這對筆筒的來歷,想起先前老婦人臉上的窘色,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這位姑娘,我這一對筆筒賣六十萬!”老婦人話說完,似乎對自己開的價格有些忐忑,擡眼看着周晨,不過,緊抿的嘴脣卻顯示着,她的堅持。
一對黃楊木雕刻筆筒,雖說年代夠,差不多看到明末清初,雕工也不錯,但六十萬還是有點兒高。周晨略一沉吟,道:“你能告訴我,爲什麼要賣六十萬麼?。”
老婦人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看周晨,還是開口回答:“我兒子得了尿毒症,急需換shen。我問過醫生了,換shen的手術費加上後期醫藥費,六十萬就夠了。”說這話的時候,老太紅了眼圈兒,目光中卻露出一種滿滿的希冀之色。
天下最是父母心!
周晨暗暗嘆息一聲,微笑道:“六十萬就六十萬吧,我買了。”
老婦人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晨,嘴脣翕動着,在眼圈中含了半天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你,你真要買?”
周晨微笑着點點頭。用地上的包袱把那兩個筆筒一裹,對那老婦人道:“大嬸,你帶身份證了麼?我直接帶你去銀行開個戶,我把錢給你轉上。”六十萬可不是個小數目,十萬八萬都有可能招來劫匪,可別讓這六十萬反而把老太給害了。
琉璃廠街口附近就有一家工行儲蓄所,周晨帶着老太直接走了過去,臨去給慕容瑒打了個電話。
銀行中毫不意外地需要排隊等待,對於中國人來說,這也是見多不怪的了。周晨和老太取了號,在大廳裡坐下等待。
或許是周晨的真誠打動了老婦人,讓她放下了那層防備之心。也許只是壓抑太久,急需找一個傾訴的對象,兩人坐下後,老婦人就自說自話地給周晨說起自己的家事來。
據傳她的祖上也曾任過翰林院編修,算是書香門第。後來沒落了,原來祖上的一些家財古物都漸漸散了,特別是解放後文化大革命時期破四舊,把她家裡的僅剩不多的幾件古董傢俱也都毀了。只有這一對筆筒,因爲體積小,被他們家塞進了廢棄的炕洞裡,好歹的保留了下來。直到老太的兒子病了,急需救命錢,老太纔想起這對物件兒。若非,兒子生病,或許這對筆筒還不知道在那炕洞裡沉睡多久。
周晨一邊聽着老婦人嘮叨家譜,一邊取了一片棉布細細地擦着筆筒上長年累月呆在炕洞裡留下的灰漬。灰漬擦去之後,筆筒本來的面目漸漸地露了出來……
紅棕色的皮色,擦乾淨之後,帶着一層優良潤澤之色,越發顯得筆筒古樸典雅,精美非常。
老太太看着這一對筆筒,眼神不無流連,卻也只能輕輕地嘆口氣:“我小的時候,家裡還有一套黃花梨傢俱,還有一架鸂鶒木的座屏……唉,可惜了,都被砸了當柴火燒了。”
聽着老太的絮叨,周晨也深感惋惜。百年屈辱加上十年浩劫,損失的又何止那幾件老傢俱?
正思量着,一個似乎有點兒耳熟的聲音傳過來:“同學,你今天能夠買下這塊祖傳美玉,當真算是撿大漏了……”
祖傳玉器,周晨和老太顯然都聽出了說話的是哪個,同時有些詫異地擡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