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兵勇說有朝廷命官剋扣軍餉,他們已經三個月都沒有領到軍餉了。其中,有不少是東山大營和南山大營那邊的人。具體是哪邊的,我就不清楚了。”蘇銳打聽來的消息,也不是很清楚,什麼東山大營,南山大營,且不說這兩個大營,大家都不熟悉,就是熟悉了又如何?人家帶着這兩個大營的名號出來鬧事,難道還怕你認出來不成?
蘇絳脣想起了西山大營,東山大營和南山大營都反了,西山大營能置身事外?也不知道陳進到底如何了?萬一惹惱了這些兵勇,一刀砍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蘇絳脣沉默了一下,然後對着蘇銳和宋氏道:“把孩子都集中在我的屋子裡。”
蘇銳和宋氏面面相覷,蘇絳脣見他們面露猶豫,焦急道:“現在外頭人心惶惶,倘若有人將孩子帶出去……”倘若有人帶着小主子去邀功,換取自己的小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蘇銳聽到女兒這句話,臉色一變。他得承認,女兒的擔憂是對的,一旦出了事情,難保不會有奴才起了異心,出賣小主子,換取自己的性命。
於是,畫眉胭脂幾個人都被奶孃帶到了蘇絳脣的明間裡。蘇絳脣瞅了那些奶孃幾眼,就對翠玉道:“先帶這幾個奶孃下去吃點東西。”
那幾個奶孃聞言,心中歡喜,給蘇絳脣行了禮,然後就跟着翠玉下去了。
蘇絳脣衝着畫眉和胭脂招了招手,然後將她們帶到身邊,輕聲吩咐道:“你們現在是大姐姐,要知道保護弟弟。如果外頭亂起來了,你們兩個,就得守着自己的弟弟,千萬不要讓別人帶他們走,知道嗎?不管是誰,就算是奶孃也不行。”
畫眉和胭脂點了點頭,蘇絳脣從盤子裡拿出兩塊糕點,放在妹妹的手心裡,“記住了,等下不許哭,若是弟弟嚇怕了,你們也得想着法子哄着。不要讓他們出聲,知道嗎?”
畫眉和胭脂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可看到一屋子的大人,都肅着一張臉,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乖巧地站到一邊。
就在這個時候,徐四家的掀起簾子,衝了進來,道:“不好了,聽說有軍隊入京了。”
蘇絳脣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道:“大呼小叫做什麼?”
徐四家見蘇絳脣怒了,急忙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蘇絳脣衝着弟弟妹妹們道:“回姐姐屋子裡去,跟小弟弟說話去。”琉璃聞言,就上前帶着畫眉胭脂幾個人去了蘇絳脣的裡屋。
“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蘇絳脣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從聽到皇帝被刺殺開始,蘇絳脣已經知道,前世的那場兵變,已經不可能阻止了。若是文帝活下來,侯府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皇帝不在了,侯府就是其他人眼中釘,肉中刺。
“聽說城外有兵勇,鬧着要清君側。本來,各個城門口都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守着,那些兵勇進不來,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徐四家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好像自己都能聽清楚自己的心跳聲。“可不知道是誰買通了南城門的守門人,居然趁着兵馬司的人不注意,就將城門口打開了,放了那些兵勇進來。如今,那些兵勇正在外頭,和五城兵馬司的人打了起來。”
蘇絳脣的手微微抖了起來,前世的兵變,她是聽來了,當時不以爲然,覺得這一切離自己很遙遠。可今世,她卻面對着這場兵變,身家性命也都繫着這場兵變裡頭。
蘇銳站在一旁,露出了一絲凝重,五城兵馬司裡頭已經出了內賊,要不然的話,怎麼會那麼輕易讓人開了城門口。城門口已開,下一步,就是針對皇宮,和城裡支持皇上的人馬。鎮遠侯府,首當其衝。
蘇絳脣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厲害之處,望向蘇銳道:“爹,你說該怎麼辦?”
“躲起來,你帶着你娘,還有太夫人,趕緊躲起來,這家裡的事情,就由我替你頂着。”蘇銳抓住女兒和妻子的手臂,道:“趕緊找地方,什麼地方都好,只要能藏着人就好了。”
宋氏聞言,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不,要死,我們死在一起。”
“胡鬧什麼!”蘇銳怒斥道,“眼下這個節骨眼,不是你胡鬧的時候。”
宋氏卻抓住丈夫的衣襟不鬆手,“不,我不要你去送死,聽我的話,我們一起走,現在就走。”
蘇銳閉上眼眸,心痛道:“走不了的,只要走出這門口半步,只怕就血濺五步。”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皇宮裡的皇上沒有事情,這樣的話,只要等到援兵一到,自己的家人就能獲救,至於自己,只怕凶多吉少。
蘇絳脣一直站在一邊,看着母親拉着父親的衣襟,低聲啜泣,府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陰霾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玳瑁掀着簾子,顫抖着身子稟報道:“外頭鬧哄哄的,有好多兵勇打鬥的聲音。有幾個婆子,從門縫往外望去,說已經打死了不少人在外頭。”
蘇絳脣聞言,面容平靜,看不出任何慌張和害怕。蘇銳看到女兒這樣子,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姐兒—-”
蘇銳低低喚了一聲,蘇絳脣回頭,看着自己的父親,淡然道:“爹,沒事的,只要過了今夜,就沒事了。”說着,蘇絳脣的目光調到了窗外,夜幕已經降臨了,只要等到天亮了,等天亮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只不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把福哥兒抱過來吧。”蘇絳脣吩咐玳瑁。玳瑁聞言,擡頭看着蘇絳脣,卻發現蘇絳脣十分平靜,一點異色也沒有。
蘇銳早就扶着妻子下去了,生怕妻子說的話,會刺激到女兒。
蘇絳脣抱着襁褓裡的兒子,眼裡慢慢涌出了一層溼意,將自己的ru頭塞進兒子的嘴巴里,蘇絳脣低聲道:“吃吧。”也許,這是福哥兒最後一次吃自己的奶。
等福哥兒吃飽了,蘇絳脣望着襁褓裡的孩子,呆呆發神。(.92txt.?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