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絳脣環住丈夫的手臂道:“會有報應的,那些人,會有報應的。老天爺,不會這樣子就算數,不會,就算老天不管,我會管着。”
蘇錦覺得妻子有點激動了,這錢二奶奶前些日子送來葉曼娘,給妻子添了不少堵,按理說,妻子該恨她恨得不行,此時,她死了,妻子該高興纔是,爲什麼這語氣,好像是至親之人死了一樣。
其實,蘇絳脣對錢二奶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心底覺得她該死,等她真的死了,又覺得不公平——
“發生什麼事情?”蘇絳脣不解道。
“聽錢府那個報喪的人,說,錢二奶奶存在錢莊的銀子不見了。”白梅猶豫道,“屋子裡貴重的細軟也不見蹤影,就連像樣的首飾,也找不出幾件。”
“太夫人一早就套了馬車出去了。”白梅知道了也就那麼一點,“聽人說,太夫人走的時候,還生着氣走掉了。”
“太夫人去了錢府嗎?”蘇絳脣有身孕,不能和白事衝撞,只能由太夫人去錢府弔唁。
我保跟跟聯跟能。其實,人都死了,再做得體面,也換不來生前的尊榮。錢二奶奶最大的錯誤,就是跟前世的自己一樣,誤把中山狼當成了良人。
半夜時分,蘇錦起身了,蘇絳脣朦朦朧朧中醒來,正要問丈夫去哪裡,蘇錦就親了親她的臉頰道:“睡吧,我去去就來。”
將妻子抱到牀上,蘇錦安慰她道:“別想了,你肚子裡有個孩子,想多了,對他不好。”
小蹄子,你有過牆梯,我自有張良計。到時候,她倒要見識一下,到底是墨菊做奴才的急,還是自己這個做主子的急?這侯府別的東西沒有,想要使喚人,那還不簡單,上百號人排着隊,又不缺她墨菊一個。
想着想着,蘇絳脣就沉沉入睡了。4633832
擱在前世,說不定蘇絳脣這個做主子的,還會小意去開解,擱在如今,蘇絳脣只是淡然道:“既然病了,就別讓她回來當差了。回頭,你另外提拔一個上來頂替。”
昨夜下了一場大雪,早上醒來,屋外一片白茫茫,蘇絳脣若不是懷着身子,真想出去堆雪人。這個時候,白梅拿着一個青花粉彩描金花卉紋手爐遞給了蘇絳脣,蘇絳脣順手接過去,問起墨菊,“昨兒個,墨菊有沒有喝薑湯去去寒氣?”
果然,白梅急了,蹙着眉頭道:“墨菊就歇一兩日,很快就能當差了。”
白梅一怔,隨即低着頭答道:“喝了,就是身子骨弱,如今病歪歪在牀上,奴婢怕過了病氣給夫人,就讓她歇了。”
白梅知道,墨菊已經被蘇絳脣排斥在外,若是自己再說什麼,難保不會和墨菊一樣的下場。
蘇絳脣不禁暗暗佩服,這個錢二奶奶哪裡需要自己提點啊?感情在來侯府之前,已經轉移了財物,抱着那個匣子進來,只怕是要掩人耳目。不管自己收或者不收,錢府的人都會認定是侯府拿了這筆錢。想到臨死之前,她都不忘算計一把,蘇絳脣對錢二奶奶的那一絲同情煙消雲散,這種人,對她好,永遠不值得。
蘇絳脣之所以會關心墨菊,是覺得蘇錦昨日把在宮中積壓的火氣遷怒到墨菊身上,實在是過分了點,眼下,丈夫不在家裡,她就想着替丈夫補救一二。
蘇絳脣幽幽嘆了一口氣,其實,準確來說,很多男人可以共患難,不可以共富貴,這就是爲什麼那些君王得了天下,坐穩了寶座,就開始屠殺功臣的理由。就如女人之間必定存在互相妒忌,互相排斥是一個道理,男人,是絕對不會和任何人分享權力的。
蘇絳脣才懶得理,若是繼續放縱下去,這個丫鬟越發得臉了。“你又不是大夫,難道還能說的準她幾時病好?再說,我瞧着她的模樣,大抵也不想伺候我這個商女出身的主母吧。”
蘇絳脣摩挲着手裡的手爐,知道白梅這是敷衍之詞,只怕那個丫鬟心性大,乾脆賭氣到底,想到這些,蘇絳脣不禁冷笑,她可不是前世的蘇絳脣,難道這墨菊還指望着自己低頭去賠不是嗎?這白日夢做的太美了。
蘇絳脣窩在丈夫的肩頭,享受丈夫的體溫,對蘇錦問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落了難,你會不會不要我?”
蘇絳脣自從懷孕之後,睡眠時間就延長了。所以,她聽了丈夫的話,也沒有多想什麼,翻個身子,繼續入睡,卻沒有聽到丈夫站在牀邊傳來了一聲嘆息。
蘇絳脣見白梅不說話,含笑道:“放心,我也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人,既然墨菊有她的風骨,我也不攔着她。”
蘇錦苦笑,看來錢二奶奶的事情真把妻子給刺激到了。“什麼你落了難,我會不會不要你?難道你落難了,我就富貴了嗎?自古以來,夫榮妻貴,反之,也是一樣的。從來就沒有妻子落難,丈夫能獨善其身的道理。”錢府的二爺也真愚蠢,妻子是丈夫的一張臉面,糟蹋妻子,能得到什麼好處?真以爲自己能置身事外?
說到底,蘇絳脣把前世的自己和錢二奶奶的不幸聯繫起來,起了一種惺惺相惜的心態。就好比兩個人同時生病了,就會覺得彼此都可憐,就會互相安慰,互相扶持。自古以來,人心都是矛盾的。若是什麼都能算的清清楚楚,分得清清楚楚,怎麼會有那些是是非非?
這句話說出來,讓白梅噤了聲,她知道,墨菊是看不起蘇絳脣商女身份,纔敢如此驕橫。當然,她也收斂過一段日子,就是在碧桃紅杏死之後。不過才過了一段日子,她就故態重萌,自己怎麼勸也勸不動了。
“太夫人怎麼說的?”蘇絳脣想知道太夫人如何應對。
“太夫人找來了門房小廝,讓他們和婆子對質,還說,今日上錢府討個公道回來。”白梅有點擔憂,太夫人這麼一去,不就鬧大了這件事。
蘇絳脣垂眸,牆倒衆人推,當年侯府倒黴,錢府置身事外,如今輪到錢府了,蘇太夫人也毫不猶豫選擇了背棄。什麼真情真意?比起自己的性命和富貴來說,都是假的。就連慈悲的太夫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