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去了夫家,和人說話之前,要斟酌一下。不然的話,禍從口出病從口入,嫂子再有能耐,也管不到你夫家的事情。”蘇絳脣很嚴肅道。“如果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說錯話,就閉上嘴巴,少說一句,總強過多嘴多舌的,惹人厭煩。”
自從回到侯府,蘇絳脣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蘇瑤說話,蘇瑤覺得很不習慣,不過,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垂首答道:“是。”
蘇絳脣暗暗嘆氣,這樣綿軟的性子,該怎麼辦纔好?“你的性子就是太軟了,我情願你和紫玉那般,也不願意你這樣子。”
蘇瑤有點不安,難道自己真的這麼差嗎?
似乎看出蘇瑤心裡的想法,蘇絳脣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是不好,可這大宅門就是吃人的地方,不是你吃了人家,就是人家吃了你。幸好你有個哥哥可以給你撐腰,要不然的話,你嫁過去,也只有吃苦頭的份。”
“嫂子,我不明白,人和人爲什麼不能和平共處?做丫鬟的,算計自己的姐妹,做妾室的,要謀害正室。就算她們的詭計得逞了,也未必能得償所願,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不顧一切飛蛾撲火去害人?”蘇瑤問出心底藏了很久的疑問。4633832
蘇絳脣望着蘇瑤,目光迷離。她恍惚回到了前世,回到自己被關在柴房的時候,那個時候,趙婉婉找過她一次,她也是這麼問趙婉婉的,爲什麼要害她?
到現在,她還清楚記得趙婉婉是怎麼說的。“這個世界就是強者生存的時代。弱者,註定是強者的踏腳石,你不過是千萬塊踏腳石中的一塊罷了。”
她當時真的不明白,什麼是弱者,什麼是踏腳石?直到橫死街頭,她才明白生命的脆弱,還有權勢的重要。沒有了權勢和財富,一個人就跟螻蟻沒有什麼分別,任何人想踩你一腳,比踩死螞蟻還要簡單。傷心嗎?難過嗎?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弱者的眼淚,也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失敗者的呼喊。在那寂靜的雪夜裡,她死的靜悄悄的,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婦人,化爲厲鬼,將夫家的人全部燒死。
到現在,她還清楚記得,烈火滾滾燃燒的情形,也就在那刻開始,她突然明白了,什麼是強者,強者,就是可以隨意掌控自己命運的人,她不要做個命運的奴隸,她要做個命運的主人。從此之後,溫柔軟弱的蘇絳脣徹底飛灰湮滅了,剩下的,是一個有堅硬內殼的女子。
“蘇瑤,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可能是別人一輩子努力都得不到的?”蘇絳脣的聲音極其溫柔,可這種溫柔卻透着一絲冰冷。
“很多人,一輩子努力,也不過是混一餐溫飽罷了。有些人爲了他們眼裡的榮華富貴,就甘願鋌而走險。幻想着,要是能成功,就能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做丫鬟的,希望做到第一等,領最多的工錢,吃最好的東西,穿最好的衣衫,除了主子之外,她們就是最體面的人。可她們想要做到第一等,就必須把自己的對手除掉,因爲,這樣的機會對有些丫鬟來說,可能一輩子就一次。至於做妾室的,哪個不想着獨佔寵愛?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繼承家業?妾室和正室,本身就存在利益衝突和說不清的愛恨情仇。這樣的兩個人怎麼可能和平相處,共處一室?”蘇絳脣勾起一抹笑,“人世間的是非對錯,不是用黑白來分的。立場不同,各自爲政,誰贏誰輸,端看個人手段罷了。”
蘇瑤覺得一股寒冷從心底冒出,她依偎在蘇絳脣的身邊,不捨道:“嫂子,我捨不得你。”
“傻瓜。”蘇絳脣摸着她的頭,“以後的路,還是要你自己去走,嫂子和你再親,也不能代替你走下去。在趙府,你只須記得,不要和那兩個嫂子爭風頭,爭家產,說是非,論親疏,也不要理她們兩房之間的爭鬥。做什麼事情,儘量一碗水端平,若是不能端平,就乾脆別去做。說什麼話,看見什麼,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東西,該爛在自己肚子裡的,就要爛在肚子裡。等太夫人百年終老,你和姑爺搬出來,到時候,你一人獨大,誰也礙不到你什麼了。”
蘇瑤點點頭,“我會記住嫂子的話。”
蘇絳脣聽了,微微一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去了趙家,不管是什麼人,都要保持三分戒心,若是覺得事情不對頭的時候,千萬不要蠻幹,知道嗎?”
蘇瑤再次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蘇絳脣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知道,自己有千言萬語對着蘇瑤說,可說得再多有用嗎?倒不如讓她碰碰壁,吃點虧更好。
一眨眼,就到了蘇瑤大喜的日子。天還沒有亮,蘇絳脣就起牀了,她先給管事娘子發對牌,安排好她們今日的差事,務必讓今日的親事順利進行。
那些管事娘子也見識過蘇降脣的手段,不敢怠慢,領着屬於自己的對牌下去了,就開始認真做事了。
蘇絳脣也不得空,先是張羅着院子裡粗使婆子,將嫁妝擺到前院裡去,給來往的賓客親眼瞧瞧嫁妝多寡。
至於大件的嫁妝,比如拔步牀,羅漢牀之類的大傢伙,早就在昨兒個鋪牀的時候送了過去。如今擺在院子裡的嫁妝,多半都小件的。比如梳妝檯,圓桌,炕幾……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一百多臺。
雖然這一百多臺和蘇絳脣的嫁妝相比是差不了多少,可蘇絳脣心底清楚,蘇瑤的嫁妝,終究比自己差了一點。
九俗顧顧梅顧四。擺好嫁妝,蘇絳脣就忙着招呼客人,打點院子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她團團轉。等新郎的花轎到了的時候,蘇絳脣纔有機會歇口氣,領着那些女賓客到花廳坐。
宋氏今日也來了,見女兒一臉的疲憊,就讓女兒回到後面的小廳歇息,她來幫忙招呼客人。衆位夫人見蘇絳脣懷着身孕,也不敢開口留人,紛紛開口,要蘇絳脣去歇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