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夫人扶着錢太夫人坐到黑漆螺鈿美人榻上,擔憂問道:“母親,你身子真的無礙?”看戲看到一半的時候,錢太夫人就說身子不適,提早離場。蘇太夫人畢竟是她的繼女,聽到這件事,哪能還坐着那邊看戲,就自告奮勇攙扶老太太回屋。
錢太夫人捂着的心口道:“我老了,身子不中用了,這輩子,最大的盼頭,就是希望你們都有出息。“
蘇太夫人垂首道:“是女兒讓你操心了。”
錢太夫人眼裡閃過一絲滿意,隨即,滿面愁容道:“看着你被一個小小商女壓制,我這心啊,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絳脣這孩子,平日不是這樣的。”蘇太夫人弱弱辯解道。
可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在錢太夫人眼裡,分明是被人欺負的模樣,於是,她冷笑道:“你是個好心的,人家未必這樣想。當着我的面,就敢目中無人,在你面前,能規矩到哪裡去?我就是想不明白,錢氏這麼多的淑女任你選,你怎麼看不上,非要選了那麼一個商女回家?”
頓了頓,錢太夫人又道:“瞧她那份矯情,那種做派,就算是錢府裡頭的體面丫鬟都比她強上幾分。牙尖嘴利的,也就是你性子好,要是換到別人家裡,給她一頓排頭吃,都算是輕的。”
錢太夫人見蘇太夫人默然不語,以爲自己的話說到她心坎上,就越發得意了。“說到挑人的眼光,你就不如我。你看我,那幾個兒媳婦,還有孫媳婦,有幾個敢給我眼色瞧,我跺一跺腳,就夠她們吃一頓掛落。”
“女兒沒有母親這等本事。”蘇太夫人心裡惱了,縱然媳婦千不好,萬不好,也輪不到外人來說的道理,若是錢太夫人眼裡真有自己這個女兒的話,就不該私下如此詆譭蘇絳脣。蘇絳脣不單單是自己的媳婦,還代表着侯府的顏面,怎會連個體面丫鬟都不如?長輩說話,更應該慎重纔是。
可錢太夫人誤會了蘇太夫人的意思,聽了她的話,有點飄飄然,“那是,我叫你幾招,保準你能在媳婦面前威風起來。”
言小純純網純的。威風?蘇太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冷笑,她做媳婦的時候,老太君可沒有擺過一次架子,人家是老封君,都不曾如此對待兒媳婦,錢太夫人算什麼?說破天了,也不過是朝廷三品誥命。這三品誥命,還是朝廷看着給的。
“孃的苦心,我自是知曉。”蘇太夫人突然覺得,自己真的要好好認識這個慈祥的繼母,或許,這些年,自己都被她矇蔽了也不一定。“可我們侯府是個空架子,現在府裡頭的開支,都是靠着媳婦的嫁妝。若是此時得罪了她,日後讓她拿錢出來,豈不是難了?”
錢太夫人一直以爲這個繼女是榆木腦袋,卻不曾想,榆木腦袋也有開竅的時候,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錢太夫人道:“你呀,真蠢。她人都嫁過來,要怎麼擺佈,還不是你一句話說的算。你現在是太夫人了,就該端起婆婆的威風來。你說往東,她若是敢說往西,一句不孝,就夠她一頓苦頭吃了。時不時在你兒子面前,訴幾句苦楚,剛開始的時候,不湊效,時日一久,還怕他不信嗎?他是你身上掉下來的骨血,不幫着你,難道會幫自個兒的媳婦苛待老孃嗎?”
“這……這不大好吧。”蘇太夫人怯怯弱弱道:“我瞧着她也就是嘴巴厲害一點,心底卻不錯。我就算耍婆婆威風,也不能挑撥他們夫妻感情。要是真挑唆成功了,他們夫妻結怨,吃虧的還不是我們侯府。”4633832
“你是怕她不給你生孫子,還是怕她日後短了你的衣食?”錢太夫人越發看不起自己這個繼女,當初,老太君也不知道怎麼就認死理了,非要這個榆木疙瘩嫁過去,偏偏對自己那個才貌雙全的女兒視若無睹。如果當初老太君娶了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女兒怎會年輕輕的,就被人謀害了去?
想着眼前的繼女享受着本該屬於自己女兒的榮耀,錢太夫人眼裡閃過一絲銳意。既然我的女兒享受不到這種尊榮,憑什麼讓你享受?今日,她定要挑唆成功,讓鎮遠侯府窩裡鬥,到時候,就讓那個死鬼老太君在天上後悔當初的決定。“生孩子,侍奉婆婆,本就是媳婦的本分,她若是敢這樣做,就分明是不把侯府放在眼裡。再說,她嫁了進來,生就是侯府的人,死也是侯府的鬼,和你作對,她能得什麼好?”
蘇太夫人聽了錢太夫人的話,思索一下,才吶吶道:“母親說的也對。”
“難道我還能害了你不成?”錢太夫人笑着道:“你這孩子,就是太死心眼了。你對人家好,人家未必對你好。做婆婆的,不能看着媳婦的眼色過日子。按我說,等侯府度過了難關,再給錦兒找個好的也不遲。”
“休妻?”蘇太夫人想不到錢太夫人居然會如此惡毒,“不,不,這種事情,我們侯府做不得。”
“休妻那是下下策。”錢太夫人卻笑着道:“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有苦永遠說不出來。”
“有苦說不出?”蘇太夫人越發覺得膽顫心寒,她突然覺得,她再繼續問下去,就會揭開錢太夫人隱藏在慈祥外表下可怕的真面目。“她的孃家就在京城,就算我們拘着她,不讓她出門,總不能連她的孃家也不讓回吧?”
錢太夫人睨了她一眼,端起茶盞,默不作聲啜了一口,才徐徐道:“你呀,就是一個沒有出息的。說到這上頭,我也不怕你知道,當初,你三弟不也娶了一個商女嗎?你看,她如今墳頭上的草,恐怕都有一人高了。”
雅戈總算補齊了今天,現在又開始擔心明天的文,嗚嗚,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不能熬夜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