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迎接蘇絳脣的,是魏夫人的陪房春喜家的,她穿着一件纏枝石榴紋素面緞褙子,一見到蘇絳脣,立即福身行禮道:“蘇小姐萬福。”
蘇絳脣虛扶春喜家的,使了一個眼色給紫玉,紫玉立馬把荷包塞給了春喜家的。春喜家本想推辭,不過想想,這也是符合規矩的,就收下了這荷包,她略微掂了掂分量,足足有一兩。這麼一想,心裡頓時歡喜了,這樣豐厚的打賞,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事情。看向蘇絳脣的眼神裡不由自主的就透出一股柔和,原本以爲商賈多數是小氣的,想不到眼下這位,不但行事大方得體,出手也不凡。
到了山門口,蘇絳脣下了馬車,正打算徒步上去,就聽到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然後蘇絳脣就看到穿着粉紅色葫蘆紋遍地金褙子,配一條白緞細褶裙,梳着斜月髻,黑鴉鴉的頭上,插着幾支紅玉簪子,耳朵上戴着一對金鑲玉葫蘆耳墜子,如雪般白嫩的細腕戴着一對和田玉手鐲的魏麗娟。“你可來了,我等了半日功夫了。”
蘇絳脣微微一笑,“這離天亮,也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你怎的就等了半天的功夫?”
魏麗娟吐了吐舌頭,然後道:“我知道我的嘴巴不夠你利索,不過,人家真的在這裡等你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領情麼?”
蘇絳脣自然知曉魏麗娟此番交好的心思,於是甩着帕子道:“還說是姐姐,我瞧着你是妹妹還差不多。”
“姐姐妹妹,有什麼差別麼?”魏麗娟跟着蘇絳脣的腳步往前走去,“若是我們能做一世姐妹就好了。”
蘇絳脣聽到姐妹二字,回頭望了魏麗娟一眼,也不知道爲什麼,魏麗娟躲開了蘇絳脣眼睛,道:“瞧那棵樹,真大,起碼要好幾個人才抱得起的。”
蘇絳脣卻在咀嚼魏麗娟剛纔的話,姐妹?這世上不是姐妹的,互稱姐妹的,也就是兩種,一種是義親,一種就是共事一夫。想到後頭那一種,蘇絳脣的心裡閃過一絲陰霾,和自己最要好的人爭一個男人,不論輸贏,本身就是一出鬧劇。她蘇絳脣不是趙婉婉,沒有什麼興趣和人共事一夫,也不會爲了上位,什麼手段都使得出。想到魏麗娟遲早要嫁入皇家,蘇絳脣不禁爲她生出了一絲悲哀,日後,她不是和幾個女人爭一個男人,而是跟幾千幾萬個女子爭一個男人的寵愛,她蘇絳脣情願落髮,也不想進宮。
不過,這樣的心思,卻不能在魏麗娟面前表露,拉着魏麗娟的手,蘇絳脣道:“但凡有點名聲的寺廟,都會有這樣的樹,怎的在你眼裡就成了稀罕物?”
魏麗娟臉微微一紅,她不過是藉機掩飾自己剛纔的失言罷了。到了寺廟門口,就有一個知客僧上前引路,那個知客僧望了望蘇絳脣和魏麗娟兩眼,然後就默不作聲地在前頭走路。
蘇絳脣的心裡打了一個突,手心不禁冒出冷汗,這些yin僧,可不是什麼善茬,若是佈置不當,豈不是要惹禍上身。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行人走近,蘇絳脣拿眼偷瞧了幾眼,覺得領頭的那個男子有點面善,卻不知道在哪裡曾經見過。
恍惚之際,魏麗娟拉了拉蘇絳脣的衣角道:“怎麼了?看你魂不守舍的!”
九俗顧顧梅顧四。聽到魏麗娟的話,蘇絳脣驚了驚,難道自己的神色這麼明顯麼?“興許是坐車乏了緣故。”
魏麗娟不疑有他,牽着蘇絳脣的手往殿內走去。隱約之間,蘇絳脣還能感覺到剛纔的那個男子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爺,我們要不要過去?”其中一個護衛打扮的人上前問道。
男子眼眸一轉,道:“我們四處看看。”於是,他就帶頭往寺廟的另一邊走去——
蘇絳脣拜完了佛,就和魏麗娟移到了廂房稍作休息。魏麗娟使了一個眼色,身邊服侍的人都見機退了一乾二淨。紫玉和珍珠對視兩眼,也跟着福身退了下去。
蘇絳脣端起折枝花卉茶盞,眼神不離那個茶盞,也不開口說話。她知道,魏麗娟必然有什麼貼心話要和她說,不然的話,也不會把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都遣下去。果然,魏麗娟從懷裡掏出一張精緻的帖子,遞到了蘇絳脣的跟前。4633832
蘇絳脣掃了一眼,就知道這個帖子,原來就是爲太子選良娣的名帖,但凡有了這個帖子的女子,都可以入宮參選良娣。“恭喜姐姐了。”蘇絳脣裝出一副很高興的模樣,“日後姐姐得了好前程,可別忘了妹妹。”
魏麗娟臉紅得可以滴出血,她道:“這一切,還未有定數,你恭喜什麼?”
花花轎子人擡人,蘇絳脣又不是那種沒有眼色的人,“以姐姐的品貌,就算是太子閉着眼睛,也不會選錯的。”
魏麗娟的臉更加紅了,“你胡亂攀扯什麼,太子那是什麼人?國之儲君,日後的帝王,像我這樣的女子,一大把,未必就能瞧得上我。何況,我聽說太子能文能武,身邊早就有了姬妾,他……”越往下說,魏麗娟的心底越是泛酸,小時候,不是沒有見過太子,那個時候的他,就已經吸引了無數的閨閣千金的喜歡,就連王氏的千金,王良娣也願意爲他屈居良娣位置,而自己這樣的品貌,真的能吸引他的注意麼?
蘇絳脣掂量手裡的帖子分量,如果魏麗娟知道,她最後還是爲這個帖子裡頭的男人送了性命,是否也會像現在這樣,滿臉含羞?還是說,她不過是出於女孩子羞怯的心態罷了,無關這個男人是誰。“既然你知道太子是國之儲君,身邊的佳麗環繞,爲什麼還要上趕着去做人家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