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茶盞,宋氏親自迎了出去,一見老太太,她就笑着上前扶着老太太道:“今個兒吹的是什麼風啊,竟然把老太太這樣的貴人給吹來的。”
趙老太太本來對自己屈尊降貴的來一趟有點不樂意,如今聽了宋氏的話,心裡覺得受用,就道:“說的是什麼話,自個兒家的親戚,要多走動走動纔是正理。”
“老太太說的是,倒是我糊塗。”宋氏將她迎進了裡屋,扶她到榻上坐,自己才側着身子坐到對面道:“老太太這面色,瞧着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趙老太太提到這個,心裡不免洋洋得意,“這多虧了婉婉這個孩子,每日都給我煲那些養身的湯水,我的身子再不濟,也多少受用了一點。”
“平日瞧着這孩子悶聲不響,倒不知有如此的孝心,老太太真真有福了。”宋氏笑着道,心裡卻有些奇怪,以前的趙婉婉,可不是如此,別說什麼煲湯水之類的,多說一句話,多走幾步路都不肯,如今,卻是大變樣。
“我雖有福氣,卻不如你有福氣。”趙老太太的話轉到宋氏的身上,“瞧着,單單身邊服侍的丫鬟,看上去也比外面的那些人強上幾分。”眼睛不由的掃向了碧水,見她今天穿着水紅色的掐牙褙子,內裡穿着一件粉色的立領襖子,下身繫着一條淺綠色的羅裙,心裡頓時有了幾分喜歡。若是將這個丫頭討了去,放在身邊伺候,也是極爲賞心悅目的。
“老太太若是喜歡的話,我尋幾個像樣的送到老太太身邊服侍如何?”宋氏笑着接口,“就怕你嫌棄這些丫鬟笨手笨腳的,上不了大臺面,到時候,可不能回頭找我興師問罪的。”
趙老太太斜睨了宋氏一眼,“你身邊的丫鬟,我瞧着各個都是伶俐的,哪個笨手笨腳?遠的就不說了,眼前這個丫頭,一瞧就是個機靈的。長得怪俊的,水靈靈的,跟蔥似的,比外頭那些百姓家的姑娘還要強上幾分。這要是走出去,誰信是個丫鬟,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養的一個小姐呢。”趙老太太捧了宋氏幾句,宋氏的心裡不由的打鼓,尋常人要是捧她幾句,她只當是奉承,可趙老太太是誰啊?架子沒有三分,也能擺到七分的人,輕易是不會捧人了。想到此,宋氏的眉毛微微一攏。
“都是老太太擡舉她們。”宋氏心裡疑惑,面上還是端着笑,“碧水這個丫頭,跟了我好幾年,最得我的心思。”
言小純純網純的。趙老太太聽了,笑容越發的親切,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碧水道:“丫頭,過來給我老太太看幾眼。”
碧水不知怎的,心裡直打鼓,可作爲奴婢,又不能拂了老太太的顏面,走上前幾步,她對着老太太行禮道:“老太太萬福。”
“好,是個知禮的。”隨即轉向了宋氏,趙老太太道:“瞧着這個丫頭,年歲也不小了吧。許人了沒有?”
宋氏聞言,端起茶盞,望了碧水一眼,就見到碧水的眼裡閃過一抹焦急,方徐徐道:“許人了,還是寧嬤嬤做的媒,倒也是體面的人家。”
趙老太太聞言,心一沉,明明聽人說,這個丫頭還沒有許人,宋氏這樣說,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裡,於是她沉着臉道:“我可聽人說了,這個丫頭還沒有許人,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許了人?”
宋氏奇怪道:“這話從何說起,你問問我屋子裡的丫鬟,哪個不曉得?不過是我喜歡這個丫頭,硬是將她多留了幾年,要知道,這個碧水啊,年紀差不多都十九了,這個年紀的丫鬟,我不許人,難道還要留着給自個兒不成?”
趙老太太聞言,又青又紅,這分明是給自己難堪,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陳嬤嬤反倒上前說話了。“太太,這話說得有點過了,老太太是瞧着這個丫頭有幾分好,想要幫她找個好人家。日後若是有了好造化,也是太太您的恩惠。”陳嬤嬤圓了場子,接着又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她就不信,碧水許了人,難道琥珀也是?她可是打聽的清清楚楚,這兩個丫頭,一個都沒有許人,宋氏不放碧水走,難道連琥珀也不肯嗎?“我有兩個侄子,雖說不成器,卻也算秉性純良,剛好也到了娶妻的年紀。老太太給奴婢體面,想要幫他們尋個好妻室。奴婢瞧着這碧水姑娘,還有琥珀姑娘,都是伶俐的,就起了心思,找老太太出面說合說合。倒是不知道碧水姑娘原是許了人家,是奴婢失察,還望太太見諒。”4633832
宋氏的心裡略一思索,正要答應下來,將琥珀許了出去,恰好看到碧水偷偷使了個眼色,趙老太太沒有瞧到,卻落入了陳嬤嬤的眼裡,陳嬤嬤不由的氣悶,一個丫頭片子,難道宋氏連這點顏面都不給老太太?
“碧水許了人,這琥珀倒是未許人,不過,她向來是姐兒身邊的得力人,這件事,好歹也得跟姐兒通氣纔是。等姐兒點頭了,我再出面說合如何?”宋氏婉轉道。
趙老太太的臉一下子拉的好長,她拂了一下衣袖道:“我倒沒有聽說過,一個丫頭也有這樣的體面。既然這兩個丫鬟比小姐還矜貴,我們也娶不得,陳嬤嬤,我們走。”說着,也沒有一句告辭,就帶着一行人走了,弄得宋氏臉色劇變,卻奈何發作不得——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蘇銳進了宋氏的院子,他對宋氏道:“不過是兩個丫頭,既然姨母想要,就給了她就是。許人也好,過去使喚也得,難道我們家還缺兩個丫頭不成?”
宋氏頓時氣上心頭,這趙老太太分明是來打她的臉子,若是她此刻退讓,日後怎麼號令府裡的其他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