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清被這美人指戳得百鋼化作繞指柔,頓時連着那語氣也溫脈起來:“不知這位姑娘是……”
柳客舍蘭花指輕捏,擡起蘇正清的下巴,揪着他的鬍鬚,笑意多情:“小柳兒便是,不知蘇大人此番前來,所謂何事?呦,連府中妾室也一併帶出來了?”
肖姨娘默默將自個兒同這狐狸精比較了一番,身材不如他苗條,面容不如她年輕,衣飾不如她來得豔麗迷人,又見蘇正清一雙眼睛恨不能粘她身上,氣得咬牙切齒:“蘇正清!你連你的兒子也不要了是不是!”
蘇正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發,又收了回去。
柳客舍朝着蘇正清拋了一記媚眼,端得柔情似水:“蘇大人這妾室……同蘇大人可真真是不襯呢,好凶啊,瞧着竟是母老虎一般,蘇大人,如今天色正好,人家想邀您去遊個園兒,您瞧着,可好?”
蘇正清顫顫巍巍的伸出手,笑得越發眉不見眼:“好……”
“狐狸精,你休要勾我家老爺!走!跟我回家去!”肖氏揪着蘇正清的耳朵,硬是將蘇正清給拽出主院。
柳客舍同蘇鳳錦面面相覷,兩人哈哈大笑。
柳客舍一把帕子拂過蘇鳳錦的臉,瞧着同那紅袖坊裡頭的姑娘倒是一等一的像:“呵,不曾想你爹原也是個老色鬼,連我這大老爺們兒都不放過,嘖,他也配讓爺使什麼美人計,回頭我去紅袖坊裡頭買幾個人往那蘇府一放,保管那蘇府成天熱熱鬧鬧的,你爹,要不氣絕身亡,要不精絕身,嘖,你也落個清淨。”
蘇鳳錦嘆了嘆氣,拔開柳客舍:“我大哥如今又坐了牢,他待我原也有恩,可如今他做的那些事,我又要如何保他,對了,那日你怎麼也在皇宮裡頭,探花郎是怎麼回事?”
柳客舍坐在軟塌上,翹起二郎腿捏着一串堤子吃,瞧着閒散得很:“不是春闈麼,我閒着無聊,隨便去考了考,走得急了些,也就隨便寫了幾句,你們這南晉的擇官也忒隨便了些,像爺這樣的人都能及第進士,嘖,你這南晉內部如今是越發腐爛了,二皇子可不是個什麼賢明之主,七皇子麼,又是個只會武刀弄棒的,讓他管朝堂,怕是要重武輕文了,嘖,有意思。”
挽珠哼哼道:“你這隨隨便便一考便是探花郎,這若是讓那些寒窗苦讀的才子聽着了,怕是要拔劍自盡了。”
柳客舍這點子身份挽珠三人早就識破了,故而每每瞧見柳客舍跟在趙阮誠的身旁作死,總有一種詭異之感。腦補出來的畫面也是怪怪的,哪裡怪,一時又說不準。
那蘇正清打趙府裡頭出來,除些被一輛馬車撞着,因瞧着這馬車十分貴氣,又不好發作,只得讓了路,那魏蘭馨拂開馬車簾子,見是蘇正清,又掃了眼趙府,想起了她父親提及的那個蘇明央,溫聲道:“原是蘇伯伯與蘇伯母,怎的打趙府裡頭出來?”
肖姨娘冷哼了哼:“她啊,如今呆在前夫的身旁,攀了高枝了連蘇府也不認了。”
蘇正清到底還是要護自家女兒幾分的,解釋道:“原也沒什麼大事,不知尊駕這是打哪兒去?”
魏蘭馨眸色微幽,語氣溫脈:“我近來身子不好,父親讓我去張府拜訪調養一二。”
肖姨娘嘆了嘆氣:“也不知這一月是什麼日子,你那孩子與那七皇子妃的孩子一前一後的沒了,唉,得空了我可要好好去廟裡頭求一求神佛庇佑纔好。”
魏蘭馨猛的一扯帕子溫聲道:“原是我那孩兒命苦,當時在大殿中情況又是十分混亂,如今孩兒便是沒了,也不知是誰推的我,是我這爲孃的無能,竟不曾護着他,如今也只望他能自個兒去尋人報了仇去。”
肖姨娘咬牙切齒八卦道:“我聽聞那日在殿中原是蘇鳳錦推的你,卻如何她一點事兒也沒有?”
魏蘭馨坐在馬車裡頭嘆了嘆氣:“原是今上仁慈,想着既失了一條性命,又何苦再去折第二條性命,也算是爲我孩兒積德了,只盼着那孩兒下一世投個好人家,莫跟我似的,連孩子也護不住。”
這兩人一番虛與蛇委才散去。
蘇正清正欲上馬車,卻見一遊散道人舉着個陳半仙的牌子路過,見了蘇正清,指着他身後一喝:“好一個孤魂野鬼,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跟了人作祟!還不速速離去!”
言罷又掏出了符紙,唸了一通經,那符紙朝着虛空處一擲,符紙燒成了灰燼冉冉落了地。
蘇正清嚇了一跳,肖氏躲他身後詫異道:“道長燒的那是個什麼東西?我家老爺可是個清官廉潔得很,怎的這還有東西跟着。”
那道長裝模作樣的掐了兩眼,掃了眼那呆怔了的蘇正清,沉聲道:“老道掐指一算,過幾日便是清明節了,如今諸多鬼魅開始遊行,你這身旁跟着的乃是厲鬼,死了好些年了,因着魂魄難安,便化而爲厲鬼來報仇來了,方纔她便是要害你,幸虧你遇了我。”
蘇正清眸色微凝,神色鄭重了些:“道長這是何意?”
“跟着你的厲鬼原是你前妻,這些年你府上不得安寧便是她搗的鬼,若是讓她一直跟下去,想來你這府上必是要消亡乾淨了。”
蘇正清怒斥:“你這無知道人。枉你自稱半仙,卻不知我與前夫人早簽得鬼契,她=時時在我身旁,便是要助我轉運,何來厄運一說。”
老道捏着鬍子,晃了晃手裡頭那陳半仙的旗子,笑意濃濃:“原確該如此,不過,她如今怨氣越發深了,便化而爲惡,近來府中諸事不斷,只怕不日也要牽連老爺你本身啊。”
蘇正清面色微緩了緩,有道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可那般溫婉的一個女人,要如何才能化作一個厲鬼來尋他鎖命?
肖姨娘扯了扯蘇正清的衣袍,沉聲道:“老爺,你就信一次吧,你沒瞧見方纔好好的一張紙都着了火了,定也是那賤人跟着你,她原就是恨毒了你,你養着那個賤人的孩子又有什麼用處,左不過……”
“你閉嘴,上馬畫裡去。”蘇正清一拂衣袍,面容森冷陰沉。
肖姨娘憤憤道:“我就知道你心裡頭定是還有那個賤人,如今咱們府上被賤人害得快落敗了你還不甘心,你非得等着我們被那賤女人害死了你才願意信是不是!你忘記了你先前是怎麼待她的嗎?她可不是當年那個溫婉可人的夫人了,她如今是個厲鬼,殺人無形!”
蘇正清揚手便是一巴掌,眸底怒氣翻騰:“滾進車裡去,再多說一句,我休了你!”
肖姨娘捂着臉冷笑:“蘇正清,老孃好歹活了這麼一把歲數了,你當真以爲老孃是好欺負的不成,老孃今兒就跟你拼了,也省得你成天的惦記着那個賤人!”
言罷這肖姨娘便潑婦似的扯着蘇正清的衣袍,這道士一臉茫然,如今這般,他是要演下去啊,還是要如果何?
“別打了別打了,若當真要令那厲鬼消失,便只有一個法子,將那厲鬼的墳開了,將屍骨挖出來挫骨揚灰,否則明兒就是這位爺您要遭殃了?。貧道言盡於此先行告退了。”這道長一個轉身一溜煙的跑了。
轉過一個巷弄,朝海棠道:“海棠姐姐,我可照着蘭馨夫人的吩咐一句不差的說了,這銀錢,也該給我了吧?”
海棠給了他一個大包袱,溫聲道:“拿了這包袱你且先注意着那蘇府人的動靜,若是當真去挖墳了,你便速將此物呈給那張府的戰青城,他若是瞧見了,自會知道怎麼做的。”
這假道長有些心虛:“海棠姐姐,您說這挖人墳這檔子事兒,當真可行嗎?若是那位夫人在天有靈罪怪下來,這可如何是好!”
海棠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你自照着我的去做就是了,便是要罪怪,也罪怪不到你的頭上。”
“那小的就在此先謝過了。”假道長揹着包袱打那曲曲折折的巷弄子裡頭走了。
海棠瞧着那掐架的兩個人嘆了嘆氣,這蘇府的風水,確實也不怎麼樣。
她轉身離去,那巷子口的馬前兩人還在掐架,肖姨娘捏着蘇正清的耳朵,氣急敗壞:“給你膽了了你,做了個小官兒,如今你牛氣了,老孃你也敢打了,還休我?我爲你生了一雙兒女,若不是爲了救那賤人,我的雲錦至於沒有了嗎?如今她倒好,明央有難了,她就是這麼眼巴巴的瞧着,若不是你沒用,咱們至於這般低聲下氣去求那賤人嗎?都是那賤人她娘害的,你今兒也聽那道長說過了,你若是不去照着辦,我跟你沒完!”
蘇正清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氣急敗壞:“你這潑婦!那挖墳鞭屍乃是大事,可是要遭天譴的,當心哪日你也遭了報應去!”
“呵,你還有臉怪我了,你說,是不是你心裡頭還有那賤人,所以捨不得?她是要害你,要害死你才罷休,你這般手下留情,我看你乾脆一頭撞死在她那墓碑上頭算了,到時候你兩埋一塊兒,也省得我再給你送葬時巴心巴肺的算什麼排場!”
“你,你簡直有辱體統!有事兒回去再議,非得在這兒丟人現眼是不是。”蘇正清掃了眼圍觀的人,拍着這肖姨娘的手,硬是將她拽進了馬車裡頭。
馬車打衆人的視線裡邁開蹄子,恨不能尋個地洞鑽下去一般,朝長安城外頭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