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挽着戰青城的手,姿態傲氣:“誰說有的,我家夫君便是不做將軍,也有的是本事!小二,你們這兒還有多少炒粟子?”
那小二風一般的跑了來:“還有三十多斤呢。”
蘇鳳錦指了指腰間的銀袋子,朝戰青城道:“夫君,我這幾日就想吃粟子,咱們全要了吧。”
戰青城心裡頭暖面一片,心裡卻是十分抗拒的,畢竟花蘇鳳錦的銀錢來買這些東西,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更何況戰青城原就是個大男子主義又霸道的人,只是礙於外人那頭的面子,又只得應下:“好,只是那粟子吃多了積食,也不好收,不妨先買兩斤,日後你想吃了,再來買。”
蘇鳳錦指了指她那腰間的荷包:“這個別放我這兒了,你自個兒收着吧,萬一人家看我手不方便搶走了怎麼辦。”
魏蘭馨有些按奈不住,瞧着蘇鳳錦滿眼厭恨:“不過兩個平民百姓,竟也來得了這一品閣,小二,你們這一品閣可真真是什麼人都來得了的了。”
那小二一時極是爲難:“這……原是一品閣近來屯積的粟子多,所以特開了個小窗賣出去……”
魏蘭馨扯了扯脣角:“既然她喜歡,那便全給她,記在我帳上便是,不過,你們可要記得,別什麼東西都對着外頭的平民百姓賣,到底身份有別。若是傳出去了,這一品閣同那小驗攤小店的,又有什麼區別。”
蘇鳳錦笑盈盈的朝魏蘭馨福了福身:“那便多謝你了,今日你贈我粟子,來日我定還你這份情。”
魏蘭馨凝着面色沉冷的戰青城,忽覺心口微窒,這樣一個人,爲何她卻得不到,她分明也是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
那小二暗自鬆了一口氣,轉身去包粟子去了,大廳裡頭的的人齊刷刷的盯着門口,低聲探討。
“這不是那惡婦與那廢了的戰將軍嗎?真真是可憐的,如今竟連吃個粟子還要靠着魏家小姐的幫襯,那魏家小姐也是個可憐見兒的,到底宅心仁厚,竟也願意幫着。”
“是啊,你瞧瞧那惡婦那神情,不知多張揚,若是我定要上前好好欺負欺負,哪能容得她這般放肆。”
“那惡婦原也是有幾分膽識的,我先前在斷頭臺的時候……”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蘇鳳錦只當作不曾聽見。
戰青城立於蘇鳳錦的身旁,那幽冷的目光冷冷的一掃,衆人便都閉了嘴。
那小二抱了一大袋粟子出來,那粟子原都是炒熟了的,這會兒正香着呢,蘇鳳錦笑盈盈的指了指那袋粟子:“析臣,我聽說一品閣的東西可貴了呢,這三十斤不知是多少銀錢。”
那小二笑盈盈道:“一兩銀子一斤,也不過就是三十兩罷了,魏小姐出於名門大戶……”
魏蘭馨身旁的海棠掃了眼蘇鳳錦,上趕着遞了銀錢給小二:“一間雅間。”
那小二歡天她喜地的迎着魏蘭馨上樓去:“二小人就不送二位了,二位慢走。魏小姐,樓上請。”
魏蘭馨細瞧着戰青城那緊鎖的劍眉,微嘆了嘆了氣。轉身上了樓。
蘇鳳錦的手還未好,這會兒還包着紗布,只是紗布減少了許多,她十指纖纖,這般瞧着,倒也細小。
她扯了扯戰青城的衣袍,笑盈盈道:“將軍可賣過東西??”
戰青城扛着那袋粟子,面容沉冷,神情又頗爲尷尬,他輕牽着蘇鳳錦的手腕:“我早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
“那我喚什麼?相公?夫君?心肝兒?”蘇鳳錦側頭瞧着戰青城,那雙眸子裡透着明暖的光,似要將戰青城的不如意都驅散乾淨。
戰青城有些無奈,任蘇鳳錦拉着,繞了個彎,去了烏衣巷,長安城的烏衣巷是個極熱鬧的地方,人來人往的不說,多數是些王孫貴胄富貴人家裡不成器的紈絝子弟。
蘇鳳錦笑盈盈道:“一會兒我們尋個好地兒,將這些粟子賣出去,等咱們將這本金賺回來了,就把銀錢還給魏蘭馨好了,左不過就是三十兩。”在這長安城這種非富即貴的地方,這十文錢一斤的米,三十兩銀錢夠一戶普通百姓吃上小半年的了!只是這長安城裡頭,也個揮金如土的地兒,有極便宜的,卻也有無價的,不足一而論。
戰青城覺得極是丟面兒:“我送你回雲繡坊。”
“咱們可以從小生意做起呀,誒,這麼多板粟,不賣出去堆家裡,咱們十天半個月也吃不完的。”蘇鳳錦跟在戰青城的身後,一路小跑着跟着他。這人扛了袋粟子還跑得這樣快,蘇鳳錦只覺男女的力氣真真是殊途得很。
戰青城頓了頓腳步,回頭瞪着她:“你一個婦道人家,怎可如此拋頭露面!”
“可……”
戰青城拉了蘇鳳錦大步朝前走,蘇鳳錦沿着秦淮河走,瞧着戰青城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眸底透着明媚的笑意:“反正我是要跟着你的。”
秦淮河的風於春日裡顯得分外慵懶,正午的風梳剪着河堤邊的初生的柳葉,河波上頭金光碧彩,蘇鳳錦瞧見一個空攤子,拂開戰青城的手便跑了過去,遠遠的回過頭來衝他笑,面容如這初春的陽光,暖人心肺,那清秀的面容裡透出幾分嬌軟的妍麗來。
她站在那空了的攤位前,朝着戰青城揮手:“夫君,這兒,快來這兒。”
戰青城陰沉着一張臉走過去,順手將蘇鳳錦拖着走:“回雲繡坊去。”
蘇鳳錦蹲在地上不肯走:“咱們把粟子賣了吧,賣了把銀錢再還給魏蘭馨。”
戰青城低頭凝着她,默了默,忽的伸了手將蘇鳳錦扛在肩上,大步往雲繡坊走,蘇鳳錦氣得張牙舞爪:“你幹什麼,你放我下來,嘶,疼疼疼,背疼……”
戰青城又將人放低了些,手臂託着她的屁股,抱小孩兒似的將人抱去了雲繡坊,雲繡坊裡頭陸雨薇同李均之不知爭執着什麼,這陸雨薇一腳將李均之踹了出去,李均之站在門口氣得臉色發青:“你!你這惡婦!你竟敢毆打你的相公!你簡直,簡直事犯七出!”
戰青城將蘇鳳錦輕放下,將粟子取了些放進那托盤中,並將托盤遞給正生氣的陸雨薇:“給她剝。”
陸雨薇掃了眼戰青城那件又髒又亂的粗布衣直皺眉:“你堂堂一個將軍,怎的一落魄便成了這鬼樣子了。”
戰青城面色微青,蘇鳳錦暗地裡踩了踩陸雨薇,陸雨薇氣得很:“你幫着他做什麼?你沒聽見他先前怎麼說你的!如今戰府落魄了,他倒想着巴結你了,先前戰府那般待你的時候,你可曾想過要討回那些委屈?你便這樣好欺負,也難怪他次次都將你拋來丟去的!這粟子你自己給她剝吧我懶得管你們。”
李均之站在外頭,還不肯走,陸雨薇一隻破碗砸了過去:“滾!老孃已經把你給休了,你還來這兒做什麼?”
李均之冷着一張臉,心裡頭彆着一肚子火,按奈着道:“我同湘兒商量過了,你不願讓她作妾,便不作,我也不給她什麼名份了,由着她在府裡頭呆着就是了。她原就是個柔弱的性子,你這般強悍,何必要同她過不去?”
陸雨薇抄起掃把朝着李均之砸去:“滾!”
李均之在這兒也泡了不少的一段時日了,這般被她驅趕,心裡頭也來氣:“你怎的這般冷心腸,呵,我倒是忘記了,先前你當武林盟主的時候,手段也是極陰狠的,殺人如麻眼睛都不曾眨一眨,同湘兒比起來,簡直毒如蛇蠍。我竟要聽她的過來尋你,將你再請回李府去,我真真是瞎了眼。”
陸雨薇擱在桌上的劍忽的出了鞘,那劍擦着李均之的脖子穩穩當當的釘在了他身後的門板上,她眼神凌厲殺氣騰騰;“李均之,你我早已恩斷義絕,你若再出現在我十步之內,我便殺了你!”
李均之神色微慌,礙着一個男人的面子,硬是挺直了背脊,朝陸雨薇說着負氣話:“我待你哪裡不好,這幾年府中便獨你一個,你瞧瞧我身旁的那些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就連戰將軍,府中裡頭也是三妻四妾的,你如今卻要因爲一個湘兒來責怪我的不是負氣離家,我同你說句實話,她懷着我的孩子,我便不能讓她居無定所!今日我來請你,便也算是給你了你三分薄面……”
“滾!”陸雨薇朝着李均之就是一腳,這一腳直接將人踹出了雲繡坊,那門砰的一聲便關上了。
李均之站在門口,氣得臉色鐵青:“你!你這潑婦,你……”
那門吱呀一聲又開了,戰青城扛着一袋粟子,面色森然的出現在這雲繡坊門口,李均之的話盡數卡在了喉嚨裡。
戰青城淡道:“切記,莫要因不值得的事失了一顆明珠,告辭。”
戰青城選了一條偏僻的路去了烏衣巷的角落裡,挑了個位置,借了桌椅擺了個小攤,因着角落偏僻,所以半天也沒有一個人過去,有了人過去一問,二兩銀子一斤,又走了。
陸雨薇同蘇鳳錦躲在角落裡,兩人神神叨叨的:“你說怎麼一個買的也沒有。”
蘇鳳錦也覺得奇怪:“難道是地方太偏了?想來也是,那角落裡頭也難有人注意到,要不然,咱們去想想法子?”
陸雨薇眨了眨眼,拽了一個剛想買粟子又退回來的人:“那粟子你怎麼不買,一品閣裡頭出來的東西,定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