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寒風驟雪,戰青城拿了一盒膏藥親自去了後院蘇鳳錦住的地方,她住在一個破雜物房裡,屋子裡還漏着風,一盞豆大的燈泛着朦朧的光,他站在門口,深深凝着窗邊端坐的背影,不知爲何,近來他對這道背影,越發的癡迷,只是每每想想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他如何會對一個貌若無鹽的棄婦上心!只是來到了這門口,手裡的東西總不能再拿回去。
正要敲門,聽得蘇鳳錦的聲音微弱的傳來:“阮誠與他不一樣,我知阮誠休我是迫不得已的。”
挽珠替她的手抹着些討來的藥,藥已經用得幾乎剩下個盒子了,只是好歹比不抹要好上些:“小姐,老爺也是在朝爲官的,又有什麼理由非得要用水性揚花不奉姑婆這樣的罪名來休棄小姐?那趙少爺如今高中榜眼,又如何會再回頭看小姐,小姐何不且顧眼下呢?”
那屋子裡便是長久的沉默。
戰青城面色陰鬱,緊握着藥瓶的手青筋直暴,狠狠的朝着那門上一砸,小瓶子彈進了雪地裡,風雪肆意中很快便被埋了,他臉色陰沉的從這小破屋子離去。
挽珠打開門,見外頭沒人,只隱約裡餘有一雙男子的腳印,心下有些狐疑,復將門合上,轉身回了小破屋中。
寒冬臘月的風雪總是凜冽無情,眼看着新年將近了,長安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嬉笑喧鬧聲不絕於耳,紅色的對聯與紙燈籠一類的東西從街頭排到了街尾,這份喜慶的氛圍將寒冬臘月的冷意驅逐了不少。
臘月二十四時,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打掃屋室,將軍也終於結束了去那兵部點個卯報個道然後站在遠處凝視蘇鳳錦的憋屈日子。
戰青城策馬直奔樂瑤坊,由於與那風流探花郎與狀元爺相熟的緣故,這樂瑤坊裡的美人兒對於戰將軍已是十分熟悉了,都知戰將軍不堪愛美色,所以誰也沒有上前去擾他煩憂,只遠遠的朝他行禮,衣香鬢影之間盡是風情。
戰青城視若無物,徑直風風火火的上了三樓,砰的一聲,一腳將門踹開,狀元爺宋仁義的懷裡坐了位衣衫單薄的美人,兩人正以嘴喂酒,見戰青城來了,狀元郎笑得風流倜儻:“將軍怕是找錯了,探花郎可正在隔壁呢。”
“我來找你。”他揮了揮手,那美人兒匆匆退了下去,順手將門關上。
沒了美人,狀元爺頓覺無趣,拿了酒杯,慢悠悠開了口:“將軍常來樂瑤坊,卻不肯點美人兒,這樂瑤坊的美人可都同我抱怨了許多次了,將軍什麼時候也教她們樂一樂?”
戰青城啪的一下,將一疊五千兩的銀票拍在宋仁義的跟前,淡道:“幫個忙。”
“將軍莫不是糊塗了?我這個狀元爺,頂了天就是個虛名,朝中之事,我可幫不了你。”雖眼熱那銀票,可如今太子復位,與二皇子又掐了起來,這兩虎相鬥,一般人豈能旁觀。
“非朝中之事。”這一個月多,他兵權上交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旁人若是問及他,他也從來不曾答過。
宋仁義頓覺奇怪:“除了朝中……莫不是丞相府二小姐?我可聽說,丞相有意拉攏懷安王,還打算將自家女兒許給那懷安王作平妻呢,怎麼?將軍這是心疼了?其實,若是將軍兵權上交之言屬實,要娶那卿二小姐,也不是不可能。”宋仁義想來想去便只能想到卿如玉了。
戰青城面色微沉,忽的將錢收了回去,轉身欲走,宋仁義忙道:“唉,莫不是那棄婦之事?”
戰青城腳步微頓,又聽得宋仁義道:“既非朝中之事,咱們可以商量啊,若是問及女人,放眼整個長安城誰有我宋仁義瞭解?我倒是好奇了,你這些日子在樂瑤坊裡神魂顛倒的飲酒卻不要女人,莫不是……飲酒澆愁?”
這下當真是踩中了戰青城的尾巴了,他冷着一張臉,在宋仁義的對面坐了下來,宋仁義朝他伸出手,取了他手中的五千兩銀票,笑盈盈的道:“將軍倒是爽快,具體事宜,還請將軍細說。”
戰青城陰沉着一張臉,冷了半天,酒也去了大半壺,他方將酒杯重重朝着桌上一砸,冷聲道:“如何御妻?”
“御???御妻?……咳,那蘭馨不是將你府中打點的頭頭是道,怎麼……”
“不是蘭馨。”
戰青城眸底寒光冽列,宋仁義卻只覺得好笑,堂堂一個將軍,竟會爲了一個棄婦愁成這副模樣,只是,觸及他殺人一樣的目光,又憋着笑,朝他狀作詫異道:“那是……今上賜婚的那位?”
戰青城目光忽的溫和了些,獨自飲着酒,默不作聲了。
宋狀元湊近前去,小聲問:“聽聞,那次你們去聽戲的時候,她還因爲你對那趙阮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打了你一巴掌?”
戰青城手中的酒杯在他的手掌中一點點的龜裂,他隨手將茶盞往桌子上一扔,殺氣騰騰。
宋狀元頓時傻眼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眼前這位可不是朝中的文人臣子,而是上過戰場殺敵百萬的戰青城!!:“……咳,我就是開個玩笑,你權當我不曾說過。”
宋仁義坐得近了些,朝戰青城神秘兮兮道:“其實這女人,多愛英雄……”
戰青城從那樂瑤坊裡出來時只覺得整個人都開明瞭,既是女人,總是有法子的!
那美人開了窗,瞧着那策馬而去的年少將軍,引得無數美人爭相而望,當初將軍凱旋迴朝時陣仗是何其的大,如今一轉眼已經快過了一個冬季了。
宋仁義捏着酒,湊了過去,下巴擱在美人的肩窩,笑得風流萬千:“怎麼?上心了?”
美人笑似桃花般輕顫,轉身輕戳着宋仁義的心窩笑:“奴家可不敢奢望能得將軍的青睞。”
“那人……於旁人是不會交付真心的,莫要苦了自己。”宋仁義收回目光,凝着美人,笑意闌珊。
“將軍哪似您吶,這一顆心掐成沫散出去,是個美人都能得些渣。”她笑着關了窗,那策馬而去的身影也隨之被擋去。
宋仁義捏着酒盞,懶洋洋的來到碳盆邊坐下,轉了話題:“探花郎那小日子,過得倒是有趣。”
“誰說不是呢,那府中主妻可不好惹,中午時還曾領了人來過,鬧了許久呢。”風流任性的探花郎李均之最怕的就是妻房,可偏最喜的便是這溫香軟玉胭脂漫香之所,所以那夫人也在這兒鬧了不少的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