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槍口冷冰冰地抵在車窗玻璃上。
拿槍的那個人是剛纔拿了賬目的，應該就是丁家的人了。
光頭看見那人拿出了槍，瞳孔一縮，臉上也寫滿了震驚。他想來是沒有想過丁家派來的人身上會帶着槍。
想着自己剛纔還在糾結要不要把賬目給黑下來，光頭心裡暗自一陣慶幸。
“怎麼辦啊……”孫楊一臉恐懼地望着我。
他的身子顫抖得厲害，像是完全控制不住了一樣，一直在不停地抖啊抖。
我咬着牙沒有說話。
手裡死死地握着手機沒有鬆開。
唐少峰打電話過來到現在已經好一會兒了，趕過來的話，應該要不了多久。
我現在唯一害怕的就是這防彈玻璃支撐不了多久。
拿槍的那個人沉着開了口，“出來。”
孫楊顫抖着脣，呆呆地沒有動。
他不是不想，而是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我很清楚孫楊的感受，我第一次被槍指着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不過那個人沒有說話倒好，一開口，我就覺得有幾分不對勁起來。
眼下這種情形，換做我是他的話，肯定二話不說開槍把玻璃打碎，殺了孫楊再說。
我跟唐少峰的關係他們都清楚，肯定也能夠猜到唐少峰會來救我。
這樣磨磨蹭蹭地拖延着時間，反而是對他們不利。
而且賬目已經拿到了手，他們也沒有什麼好和我們談的了。
皺起了眉，我有些猶豫地看着那人的槍口。
“出來。我數三聲，你們現在出來，我可以不殺你們。”那人冷冰冰地說着。
“陸清雅，要不我們出去吧。”孫楊抖着手，就要把車門打開。
我連忙一把按住了他。
我心裡的疑惑越來越深，這個人爲什麼不開槍？
怕承擔責任？
“又怎麼了……”孫楊雖然不明白我要做什麼，可之前我拖着他不讓他出去，相當於是救了他一命，孫楊還是願意多聽我說幾句話。
我沒有理會他，只是看着那個人的槍口，緊抿着脣。
“這可不是玩笑，陸清雅，被棍子砸一下，我們還能活，被槍打一下，可就玩了。說不定給我們來個一箭穿心，兩個人直接殉情了。”孫楊害怕得臉色都快一片灰白了。
脖子上面的青筋高高鼓了起來，突突直跳着。
我握着孫楊的手，聲音低沉，“先等等，這防彈玻璃，至少一槍是能捱得住的吧。”
孫楊兩手打着顫，恐慌不已。
我生怕孫楊害怕之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直接把車門給打開了，只好死死握着他的手，不讓他亂動。
“一……”
車窗外的那人開始報數了。
“二……”
聲音拖得長長的，心跳都被這種氣氛給弄得緩慢起來。
跳在了喉嚨上面，似乎他要是不數第三下，就再也落不下來似的。
偏偏那個人就是不數三。
我看着他緊擰的眉頭，心裡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他手裡的槍，根本就沒有子彈。
或者只是假的。
白兆正有錢有勢，他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搞來一把槍，我能想明白，可這突然冒出來一個人手裡一把槍，就有些可疑了。
畢竟這裡沒有國外那樣開放。
孫楊恐懼到了極點，乾脆手也不抖了，整個人癱在椅背上，似乎什麼結局，他都可以接受了。
主要是這個局面看上去一點希望都沒有，人在有希望的時候，還會害怕，可真的到了這種時候，就是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了。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我平靜地看着車窗外持槍的那個人，“怎麼不繼續數了？”
那人眼神閃爍了幾下，很快被更深的冷漠所代替，“我已經給你們機會了，要是你們不珍惜的話，就不要怪我了。”
說着，他扣動了扳機。
我看着他的動作，心裡漸漸有了底。
這人的槍只有扣扳機的動作，卻根本沒有聲音。
和之前白兆正的不一樣。
“我覺得我還是願意被槍打死的，畢竟其他死法都太沒有新意了。”我勾起了脣，笑了出來。
孫楊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大概是覺得我已經瘋了，這個時候還能夠笑出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人冷笑一聲，語氣之間，多了幾分遲疑。
我沒有錯過他語氣的變化，聲音清冷地道，“爲什麼不開槍，和我說這麼多，想嚇我下車嗎，你的槍……是真的嗎？”
那人臉色一變，手也抖了一下，“胡說什麼。”
孫楊震驚無比地盯着我，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外面的槍，死寂的眼底有燃起了幾分希望。
“那你開槍吧。”我淡淡地道，握着孫楊的手卻越發用力起來。
我也在賭。
賭他的槍是假的。
如果錯了，那就真的是滿盤皆輸。
那人的臉色變了又變，很快就已經是鐵青一片，嘴角憤怒地抽搐着，估摸着心裡一團火找不到地方發泄。
重重地踢了車門一下，他直接把槍扔到了地上，然後衝着呆滯的光頭怒吼道，“還愣着做什麼，給我砸，我就不信了，我們這麼多人，會拿一輛車沒有辦法！”
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他扔掉的槍，只是這個時候，也沒有時間去追究槍爲什麼是假的了，他直接揮了揮手，巷子口那些人就拎着各種各樣的工具走了過來。
前面一排人的鐵棒看上去比人的手臂還要長，約莫有大半個拳頭那麼粗，鐵棒在地上滑過，發出令人刺耳的摩擦聲。
我的心裡又是一緊。
孫楊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緊張，一會兒放鬆，我覺得他的心臟肯定都快受不了了。
我也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不知道唐少峰這車到底能不能扛得住。
不容我細想，走在最前面的那幾根鐵棒就已經砸了下來。
有的砸到了車壁上面，發出“碰”的一聲重響。
我的心似乎都跟着那個聲音碰碰跳動着。
砸到玻璃上面的反而沒事，倒是那些車壁被重重砸了之後，直接凹陷了下去。
看得人觸目驚心的。
孫楊被嚇得縮成了一團。
他哆哆嗦嗦地摸着自己的手機，“我要報警……我要報警……媽的太不是人了……”
我皺起了眉，“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是一開始沒有想過報警，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想。
丁家財大勢大，有沒有一些我不知道的關係先不說，警察來的時候，我們可能也已經變成兩具屍體了。
說不定在長江裡面漂着，直接流到海里面去了也不一定。
各種鐵質的工具敲打着車子。
玻璃上面已經可以看見一些裂紋了，雖然沒有裂開，可這樣下去，總歸是要被打碎的。
到時候，我和孫楊兩個人可真的就是手無縛雞之力了，只能任人宰割。
孫楊死死抱着自己的腿，閉着眼睛，胡亂地祈禱着。
我湊着耳朵去聽了一下，差點就在這種情況下笑了出來。
孫楊現在念叨的，居然全是唐少峰的名字。
想要讓唐少峰早點趕過來。
我覺得又是好笑，又是擔憂。
唐少峰到了哪裡我也不知道，只能希望他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丁家派來那個人一邊砸着我的車窗，一邊威脅着我，“你躲裡面也沒有用，我就不信，這車能經得住老子一直砸！”
我沒有出聲。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我不相信他們會放過我和孫楊。
乒乒乓乓地敲砸聲持續了很久。
車子已經完全變了樣。
估計是手痠了，丁家那人一把扔掉了鐵棒，轉身朝着麪包車走去。
我心裡一陣不安。
果然，他直接跳上面包車，將車開着朝着我們衝了過來。
所有人全部都閃開了。
這車本來就被砸得快要廢了，這麼一撞，肯定沒有好下場。
要是剛好撞在車頭的話，我和孫楊兩個人估計都沒戲了。
咬了咬牙，我發動了車子。
在麪包車衝過來的那一瞬間，我猛地轉了個方向，讓自己那邊對準了麪包車頭。
孫楊呆呆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可能是我終究是看不得一個跟我無冤無仇的人死在我面前，雖然孫楊說話討厭了些，行事作風都不是我喜歡的，但到底是一個無辜人。
麪包車猛地撞了過來。
車子被撞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直接飛出去了很遠，然後撞在了一顆路旁的大樹那裡卡住了。
安全氣囊直接彈了出來。
我只聽到了砰的一聲，整個人就埋在了氣囊裡面，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陸清雅……”孫楊焦急的聲音不停地傳來。
他似乎一直在拍我。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來，頭沉得可怕，眼前似乎有什麼東西滴下來，我下意識地一摸，就摸到了一手黏膩。
“你……你流血了……”孫楊的聲音比鬼都還難聽，他估計是到了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沒事。”我隨手將血擦到了氣囊上面。
這個時候，我纔看清楚我和孫楊兩個人的處境。
車子被夾在麪包車和大樹中間，死死的，車體完全變了形，車頭歪掉了，車已經完全不能用。
一羣人漸漸圍了上來。
車門有些鬆晃晃的，只要一拉，估計就直接開了。
小車質量再好，也是撞不過大車的。
我心裡一陣絕望。
丁家的人冷笑着走了過來，他理了理自己有些亂掉的襯衫領口，俯下身子，手放在了車門上。
下一刻，他的身體被人輕輕拍了拍。
那人皺着眉頭想要轉身，卻被身後的聲音嚇得僵住了身子。
“有勞你照顧我老婆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