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先往我父親身上聊的嘛!”顧九咕噥一聲,“好了,你現在告訴我吧,樑王爲什麼受排擠,又爲什麼要帶着孩子,遠避邊城?”
“因爲他是皇子!”雲北冥回,“而且,是最優秀最聰慧最有號召力的皇子,同時,也是最小的一個皇子!”
“懂了!”顧九點頭。
“他後來,成爲雲蒼的王!”雲北冥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啊?”顧九吃了一驚,“他是先帝的父親?”
“你口中的先帝,就是景王!”
顧九又是一驚。
“孤陋寡聞!”雲北冥皺眉。
“確實!”顧九也承認自己見識淺薄,對於身處的世界,她知道的真心不多。
然而,身爲一個後來者,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只是獲取信息的渠道實在有限罷了。
“虧得有王!”她順勢諂媚了一句,“那這麼說,先帝幼時是落入了西楚人之手?”
“遭人構陷!”雲北冥回,“雖然樑王爲帥,雖然邊城是他的勢力轄區,奈何總有一些家賊,與外敵勾結,讓人防不勝防!景王被西楚人劫持,當時西楚人屢戰屢敗,惱羞成怒,先是拿景王要挾樑王退兵,樑王不肯,他若退兵,便只有一個死字,他若死,景王同樣活不了!”
“是!”顧九唏噓,“同樣都是死,退兵死,那就是叛國之罪,死得恥辱,若是祭祀死,卻也全了名節!”
“所以樑王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西楚人惱羞成怒,便在兩軍對陣的高山之上,用景王來做活人祭!”
“那是……怎麼一個祭法?”顧九聽得心都懸起來,“定是……十分殘忍吧?”
雲北冥點頭:“那一天,也是這隆冬時節,天氣惡劣,風雨大作,到祭祀時,又落起來了雪,寒風凜冽,雨水凝結成冰,又被大雪覆蓋……”
“他們的活人祭,要將人的衣服全部扒光,高高吊於旗杆之上,兩手兩足處,切開一處小口放血,他們視吸血蝙蝠爲驅邪清潔聖物,會放出蝙蝠,吸食活人鮮血,直至人鮮血流盡,成爲一具毫無血色的僵硬屍體……”
“我知道了!”顧九擡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這就是大概的背景和祭祀時的情形了!”雲北冥垂下眼斂,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景王將遭此劫,樑王眼見親子將受折磨,便算在戰場上屢戰屢勝,奈何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在,便算痛斷肝腸,也無法救下兒子的性命,痛不欲生,這時,帳下副將求見,稱有法可解樑王之愁!”
“是顧玉安?”顧九輕聲道。
“是!”雲北冥點頭,卻並不說下去,只是對着蒼茫的大雪發呆,呆滯片刻,才又道:“顧玉安的方法一說出來,驚得樑王都說不出話!”
“他竟主動提出,要拿自己兒子的命,去換前程?”顧九聽得揪心。
“他……”雲北冥低下頭,半晌,重又擡起頭來,聲音卻明顯變得沙啞暗沉。
“他說,自已家的兒子,病入膏肓,已無力迴天,願意獻出自己的孩子,爲樑王,爲景王,爲雲蒼,爲邊城的百姓,做一點貢獻……”
顧九輕噓一聲,垂下眼斂。
“樑王一開始震驚,斷然拒絕,但後來,還是同意了,罪孽,從那時,便開始了……”
“可是,既然能把蘇賢之送過去,爲什麼不乾脆把景王救回來?”顧九不解。
“西楚人據守天險,防衛森嚴,根本不容許任何人進入!”雲北冥回,“顧玉安只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顧徐氏有一個遠房親戚,早年嫁給西楚人爲妻,那西楚人是個廚子,恰好在一線山上當差!顧玉安許以重金,她貪念銀錢,又想保命,所以,只同意換人,因爲人一旦救走,沒有替代品,很快就會查出他們頭上!”
“那換人又怎麼換法?”顧九問,“蘇賢之幼時醜陋至極,一臉瘤子,不會被瞧出來嗎?”
“西楚的人祭,祭品頭上,要戴一種法器,當時的景王,已然法器加身,沒有人再過來檢查,廚娘就這樣鑽了空子,藉着下山買菜的功夫,把蘇賢之運入了一線山,行偷樑換柱之招,又用同樣的方法,把景王運出了一線山!”
“天哪!”顧九抱住頭,“我這位叔叔,還真是苦命!”
“叔叔……”雲北冥看着她,脣角微扯,“聽本王這麼一說,你應是……生出了惻隱憐憫之心,不肯再攝他的魂了吧?”
“有點……”顧九老實承認。
“這就是你……”雲北冥笑起來,“這也是雲呆子,是顧候爺!”
“我們都是凡人!”顧九苦笑,“再怎麼修煉,也無法把一顆心,變成石頭變成鐵!”
“也正爲這樣,你們看起來,纔是人吧!”雲北冥目光蒼茫,所說之話,也不知是褒是貶,“人都有惻隱之心,哪怕身處兇險之中,仍有一絲良善之光,葆存於心中,若沒有這絲光亮,人便不不是人,連獸也不如!”
“你這是……誇我們?”顧九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只是說一個事實!”雲北冥認真回,“你若覺得他可憐,就洗去他的記憶,讓他變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因爲如果他有過去,在本王這裡,他是必死無疑的!”
“你是說,你會放過他?”顧九一驚。
“若你能保證他不再是白涯匪首,不是天寶教主,本王自然也就保證放過他!”雲北冥回,“如果他不是他,本王要他的命來做什麼?畢竟,當年,他救了景王的命,也就等於,救了本王的命!”
“你跟……景王?”顧九有點反應不過來,“你們什麼關係?”
“本王的命,是景王救的!”雲北冥回。
“原來……”顧九恍然,愣了半晌,又問:“那蘇賢之的命,又是誰救的?”
“這個,本王就不知道了!”雲北冥搖頭,“那呆子不是專門找了個人,給你講他的前世今生,怎麼?沒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