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看了看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架勢的秦雋,得意洋洋的轉身回去了。從古到今,男人最恨的既不是沒本事建功立業,也不是沒錢囊中羞澀,而是自己的女人紅杏出牆。
再冷靜自持,再懦弱膽小的男人,只要碰上綠雲罩頂的事,牽扯到男人的那點自尊,就沒有不憤怒瘋狂的。
武大郎是個什麼性子的人?平素裡見了西門大官人是躲着走的,可等他撞破了西門大官人搞他老婆,一股熱血上頭,直接衝上去要拼命,不過他是個可悲的戰五渣,勇氣雖然可嘉,但比試結果如何不在討論範圍。
未秋認爲,只要她咬死了茜茜不是秦雋的種,只要秦雋的智商在正常範圍內,她就不信秦雋還來和她搶孩子。
秦雋的脾氣當然不怎麼好,被未秋刺激的轉身就走,而且還是大踏步的走,心中憋着一股悶氣。
只要他一想起未秋在太陽下,笑的一臉張狂得意的小樣兒就恨的牙根癢癢,忍不住要磨牙。
回想起那夜,分明就是個膽小怯懦,連聲音都不敢吭一聲的小丫頭,怎麼生了個孩子後就變的這麼牙尖嘴利了?莫非這陳家大姑娘還有個性格南轅北轍的雙胞胎妹子不成?
六月看未秋出去時一臉陰鬱,回來的時候臉上就放晴了,忍不住問道:“姐,那人是誰啊?”
未秋覺得既然秦雋已經去找過陳方夫婦了,她再瞞着也無濟於事,索性把六月喊了出來,把秦雋找上門的事都告訴了六月。
“啊?他,他就是……”六月結結巴巴的指着門口秦雋消失的方向,一臉的不敢置信。
未秋點點頭,撇嘴說道:“剛還說要我們把茜茜給他帶走呢!”
“那不行!姐,你怎麼跟他說的?”六月急了,在她眼裡,茜茜和他們是一家人,她還等着粉嫩嫩的小肉糰子學會說話後喊她“小姨”,怎麼能給秦公子帶走呢?
未秋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不給他的。”
六月立刻和未秋同仇敵愾上了,“就是,咱不給他!憑什麼啊?咱們把茜茜養這麼大容易麼,他說要就要啊?不給!就不給!”她姐還有姜大哥呢!
看着未秋,六月又握着拳頭說道:“姐,你放心,我知道你怕什麼,到時候娘要是再犯糊塗,我還站在你這邊!”
“好孩子。”未秋很欣慰的摸了摸六月的頭,總算沒白疼這孩子一場。
六月憨憨的笑了,趴在未秋肩膀上說道:“姐,我原本以爲那個秦公子是個很壞很壞的人,咱們去了那麼多信他都不理睬咱們,不要你也不要茜茜,我挺討厭他的。不過,現在看來,他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他都要接茜茜走了,也不是那麼壞啊……”
未秋笑了笑,拍了拍六月的後背,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一個男人,不管他對女人如何花心風流,如何翻臉不認人,只要他對孩子肯負責,肯愛護,那就說明這個人還不算太渣,還有可圈可點之處。
秦雋若是個半點責任感都沒有的人,怎麼會執意要茜茜這個拖油瓶,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冷靜下來後,未秋對他印象改觀了不少,覺得秦雋多少有點責任感,並不是一無是處。
只不過茜茜是她的,她這個親孃雖然窮,但好歹照顧的盡心盡力,要是跟了秦雋,日後還有後娘、姨娘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女人進門,茜茜的日子只怕不好過,還是跟了她好,她也不會把茜茜交給秦雋的。
正當兩個人站在門口說悄悄話的時候,姜澤賣完柴過來了,看兩個交頭接耳,笑嘻嘻的說個不停,便站在離兩人幾步遠的地方,笑着問道:“你們說什麼呢?”
六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看向了未秋,她雖然年紀小,可也覺得,在姜大哥面前誇秦公子如何如何好是不妥當的,有種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的感覺。
“沒,沒什麼。”六月支支吾吾的擺手。
未秋卻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她既然打算和姜澤過日子,就沒必要藏着掖着,便把剛纔和六月說的事跟姜澤說了。
“我原本以爲他不樂意要茜茜一個女孩的,誰知道他堅持要孩子。”未秋笑着說道,抿了抿耳邊的碎髮,“我跟六月說,他也沒我們想象中那麼不堪。不過,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是不會把茜茜給他的。”
養了這麼久,養出感情來了,孩子又不是小貓小狗,養了她就要爲她的人生負責,哪能說給就給。
姜澤看着未秋,泰若自然,點頭道:“原來你們在說這個,還神神秘秘的。”又笑着搖頭,“女孩兒家哪有你們想象的那麼不值錢。”
“姜大哥這話什麼意思?”六月驚訝的問道,看看羅富財媳婦生了閨女,在家是個什麼待遇,還有那個羅翠兒,想生兒子都想瘋了。長這麼大,六月就沒遇到過想生女兒的。
在逃難路上,她可是見過不少家裡窮的過不下去,活活把剛生出來的女嬰給溺死的,把女孩賣掉就爲給兒子換口吃的,這樣的人不計其數。
姜澤垂了垂眼眸,說道:“據我所知,不管是嫡女還是庶女,若是養大了,模樣又出衆,對他來說,未必不能成爲一大助力。”
未秋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茜茜長的隨你,長大後必定差不了。那個仁濟堂的李大夫爲什麼有縣老爺做後臺,不就是把親妹子送過去當妾了麼。”說到這裡,姜澤搖了搖頭,笑道:“應該是我想的太多了,就算茜茜要嫁人,也是十幾年後的事,現在就考慮到這一步,太早了點。”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未秋只要一想到,秦雋可能存了把茜茜養大後隨便嫁人,拿茜茜的一生幸福來鋪他的官路,就不可抑止的涌起一陣陣的憤怒。
那是她精心養到現在的孩子,怎麼能讓秦雋這個小人糟蹋了!
“還以爲他是個好人!”未秋低聲咕噥了一句,沒再說話。
姜澤沒想到幾句話讓未秋情緒就變這麼低落,有些歉疚,反過來安慰她道:“都是我不好,你別往心裡去。”
未秋笑了笑,搖搖頭沒說話,打定主意不管秦雋再說什麼,都不會讓他帶走茜茜。
等到陳家門口分別的時候,姜澤叫住了未秋,低聲說道:“還是儘快上路吧。”
不然他這心裡頭,總覺得不安生,像是有什麼他掌控不了的東西,時時刻刻都能威脅到他。
“嗯。”未秋笑着點點頭,她也想盡快回汴州。
到家後,未秋就看到陳方和祝氏各自坐在板凳上,陳方低着頭,手捧着額,祝氏則是摟着茜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六月驚訝的喊了一聲,“爹,娘!”
陳方這纔回過神來,擡起頭,勉強扯出了一個笑臉,對未秋和六月笑道:“回來了?”
未秋知道秦雋來找過他們了,上前去接過了祝氏懷裡的茜茜,坐到陳方和祝氏身邊,問道:“是不是在想秦公子的事?”
陳方吃了一驚,隨即問道:“他去找過你了?”
“嗯。”未秋點點頭,雙手架在茜茜的腋窩裡讓她蹦來蹦去逗她玩,漫不經心的說道:“他說想帶茜茜走,我沒理會他。”
祝氏看了眼未秋,忍不住說了一句,“他沒說帶你一起走?”
“沒有。”未秋面不改色的說道,“我又不是他什麼人,帶我走算什麼?”
陳方瞪了祝氏一眼,難得的發起了火,用力的敲着手邊的木桌,敲的當當響,喝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做這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他們姓秦的把我們當回事了嗎?我們在他們眼裡,就是一羣能耍着玩的蠢驢!”
未秋沒想到陳方突然發這麼大火氣,連忙把嚇了一跳,泫然欲泣的茜茜交給了六月,讓六月抱着茜茜出去玩,她則勸陳方道:“爹,你發這麼大火氣幹什麼?別嚇着娘和孩子。”
祝氏也難得的沒有開口辯解,掏出懷裡的帕子抹起了眼淚,半晌才說道:“我沒那心思,就是……算了,秋兒,以前是娘不對,心思走了魔,以後你就跟着你爹回汴州吧。”
陳方慢慢的消了火氣,然而一張臉還是臊的通紅,跟未秋說了秦二公子爲什麼會變成秦九公子的事。
他覺得挺對不住未秋的,當時他也想回京,要不然也不會任由祝氏安排大姑娘去伺候秦公子,他也覺得這麼安排是對大姑娘好,是條好出路。
只是沒想到,一心想去靠的秦家倒了,一心想巴上的秦家公子結果還不算真正的秦家公子。大樹沒靠上,還搭上了大姑娘的一輩子,一件件一樁樁加起來,足夠把陳方羞愧的沒臉見人。
“算了,這事就這樣吧,以後別提了,也別去想了。”未秋說道,折騰了這麼多天,她有點累了。
反正也不打算去依附那個還不知道未來前途命運如何的秦家,那秦雋到底是什麼身份,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