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有些氣餒了,把耳墜子放到了祝氏手裡,嘟囔道:“娘真是的,一猜就準,沒意思!”
未秋剛把籃子裡的肉菜拿到竈房,這會兒上出來,一本正經的解釋了一句,“主要是娘太聰明瞭,一般問題難不到她!”
“行了行了!”祝氏一顆心被兩個女兒給揉成了一灘****,尤其是大姑娘,諂媚狗腿起來着實叫人毫無招架之力。
姜澤笑着看着未秋,被未秋大手一揮,趕去一旁劈柴禾了。
今天祝氏過生,未秋和六月不讓她下廚,只有她們兩個和陳泰在竈房裡忙碌。很快的,院子裡就飄起了肉菜的香味。
“就你們仨行不行啊?”祝氏十分不放心,站在竈房門口張望。
未秋笑着擺手,“您就放心吧!趕緊出去,一身新衣裳不怕被油煙給薰髒了啊?”
陳方出來把祝氏給拉走了,笑道:“有什麼不放心的?不管做的好吃還是不好吃,都是孩子孝敬你的!”
未秋笑着看着陳方夫婦兩個回了堂屋,給了六月幾個錢,說道:“去羅鍋子家買兩塊豆腐回來。”
六月脆脆的應了一聲,抓過未秋手裡的銅錢就跑了出去。
濃郁的肉香味還有菜香味在空氣中飄的老遠,香味不但吸引了餓了一冬天的鳥在院子裡嘰嘰喳喳,還吸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喲,這在做啥呢?我老遠就聞到香味了!”羅富財娘站在竈房門口,抄着手看着忙碌的未秋和陳泰,嘿嘿笑道,口水差點沒流出來。
鄉下白天裡一般是不關大門的,也沒有敲門的習慣,羅富財娘更是個厚臉皮的,直接就進來了。
“陳娘子,你不但醫術好,做飯手藝也好啊!”羅富財娘嘖嘖嘆道,走進了竈房。
陳泰不認得羅富財娘,詫異的看着她,未秋則是懶得搭理她。
羅富財娘也不覺得尷尬,湊近了未秋,相當自來熟的指着院子裡頭正在劈柴的姜澤,小聲問道:“陳娘子,那個就是你要招成上門女婿的叫花子啊?嘖嘖,看身板就知道是個能幹活的!”
未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姜澤站在院子裡,袍子下襬被他捲起來掖進了腰帶,用力的劈着院子裡的柴火,汗水從他的額頭和鬢角淌了下來。
“嬸子不回家?家裡的小孫女誰照顧啊?”未秋皺着眉頭問道,鄉下哪個婦人不是整天圍着孩子轉的,也就羅富財娘整日東家串西家走,嘴碎的要命,什麼人的閒話她都敢編,什麼樣的事她都敢說。
一提起孫女,羅富財孃的臉上就不太高興了,嘟囔道:“陳娘子你可不知道,她是一天到晚的哭哭哭!嚎起來沒完沒了的,我連覺都睡不囫圇。丫頭片子一個,不值錢……生下來就溺死的多了去……”
“嬸子咋不回孃家謝謝奶奶和親孃啊?”未秋譏諷的笑道。
羅富財的娘愣了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謝她們幹啥?”
“謝她們沒在你出生的時候就把你溺死了!”未秋冷笑。自己是個女人,不但處處瞧不起女人,還要溺死身爲女孩的親生孫女……彷彿在她們眼裡,女人生下來就是個錯,真不知道三觀得扭曲成什麼樣子纔能有這樣的想法。
羅富財娘臉上尷尬不已,明顯有了怒色,然而卻不敢對着未秋撒潑,這年頭大夫是個稀罕職業,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大夫。
“瞧陳娘子說的,這能是一回事嗎?”羅富財娘笑的訕訕然,想走又捨不得那饞人的肉香味。
“都這會兒上了你還不回家?”未秋不客氣的問道。
羅富財娘嘿嘿笑了笑,“好長時間沒見陳娘子了,我跟陳娘子說說話!”
看她死賴着不走,未秋也不好再攆人,便沒搭理她,算算時間,這會兒上也差不多了,便掀開了厚厚的蒸籠蓋屜。
羅富財娘瞧着未秋把一隻蒸的鬆軟鮮嫩的肥雞從蒸籠裡拿了出來,手指沾了涼水,麻利的撕成了一條一條的扔到了盤子裡,嚥了口口水,涎着臉問道:“陳娘子,這雞好好的,你撕它作甚啊?”
說着,還伸手從盤子裡拈了一條雞肉放嘴裡了,吃完後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砸着嘴嘿嘿笑道:“好吃,這味兒不賴!”
整的好像她是美食家,專門來試吃似的。
未秋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剛要攆人,就看到六月帶着羅小豆過來了。
六月瞧見羅富財娘,就跟見了幾輩子的仇人一樣,見她居然還有膽子厚臉皮進他們家的門,恨不得上前去撓她的臉,操起了一根燒火棍,指着她,眼睛瞪的老大,兇巴巴的問道:“你到我家來幹什麼?還想讓我們管你吃中飯?”
“沒,沒有!”羅富財娘瞧見六月那兇巴巴的小樣,心裡就泛着虛,趕忙出來了,站在院子裡還不太捨得走,又吸了好一會兒飄在院子裡的香氣才戀戀不捨的走了。
她心裡十分後悔當初搶了六月的釵,結果釵沒保住,還鬧的一身騷。村裡人都說是她乾的缺德事她太多,送子觀音才把他們家的男娃給臨時換成女娃的,要是當初沒搶小丫頭的釵,關係沒這麼差,指不定今天中午還能混一頓好的吃!
羅小豆十分的崇拜六月,誇獎道:“六月,你真厲害!每回那老婆子到我家去買豆腐,都非得賴着喝兩碗豆漿才肯走!”
“她下次再賴你家的豆漿,你就罵她,她不聽你就揍她,別跟她這種不要臉的人客氣!你越跟她客氣,她越蹬鼻子上臉!”六月哼了一聲說道。
未秋忍不住笑了,勸道:“好了,跟她那種人有什麼好生氣的?我讓你買的豆腐呢?”
羅小豆連忙把手裡提着的籃子遞給了未秋,吸着鼻涕說道:“我爹說你們開春就走了,大家相識一場不容易,這兩塊豆腐是送給你們的,不要錢!”
當然他爹的原話比這個重口多了。
籃子裡躺着兩塊白嫩嫩的豆腐,未秋掂量了下,一塊足有兩斤重。
羅鍋子雖然人猥瑣了點,但總的來說算是個好人。磨豆腐可不是什麼輕鬆活計,未秋當然不想白占人家便宜,便把還沒有撕開的兩隻雞腿剁了下來,遞給了羅小豆。
“拿去吃吧。”未秋笑道,拍了拍羅小豆被西北風吹的有些皴裂的小臉蛋。
羅小豆的臉紅了,接過雞腿後偷偷看了六月一眼,就一溜煙的跑了,一直跑出陳家院子門口,才停了下來。
面對着兩隻散發着誘人香味的雞腿,嘴巴里的口水不停的往外冒,羅小豆實在忍不住要咬上一口時,就聽到不遠處羅富財娘帶着諂媚的聲音。
“……我們這村裡只有一家姓陳的外來戶,公子您是來找那個會治病的陳娘子的吧?”羅富財娘問道。
羅小豆舉着雞腿,拖着鼻涕跑了過去,看到一個穿着黑棉袍的白淨公子騎在馬上,聲音清冷,問道:“那個陳娘子,家裡是不是有父有母,還有一個兄長一個妹妹?”
“是是是!”羅富財娘笑的露出了一口大黃牙,“最近她還招了個上門女婿!”
跟在黑衣公子身後的一個半大小哥兒問道:“上門女婿?”
“就是上門女婿!”羅富財娘神神秘秘的說道,“那個姓陳的小寡婦到村裡沒多久,治好了一個瘸腿要飯花子,就把那人招成上門女婿了!哎喲,要我說這陳娘子也太不挑了,要啥不好要個叫花子?”不是她誇口,她兒子羅富財都比那叫花子強!
小哥兒又被驚悚了一次,嘴巴張的老大,倒吸了一口涼氣,“寡婦?”
“是啊!”羅富財娘吧唧着嘴,用力的點頭,“就是個寡婦,還拉扯個小閨女。我早看她不像那個樣子,早就跟人說她年紀輕輕的,不安分,肯定守不住,看看吧,現在……”
羅小豆聽不下去了,揮舞着雞腿罵道:“你胡說八道!陳娘子纔不是那樣的人!你見天說人家壞話,也不怕死了閻王爺拔你舌頭!”
“你認得那個陳娘子?”黑衣公子居高臨下的看着拖着鼻涕的羅小豆。
羅小豆生在羅家村長在羅家村,連縣城都很少去,作爲一個見識沒多少的鄉下窮孩子,他對這種騎着高頭大馬的公子有着一種本能的畏懼感。
本來他是想跑的,這會兒上想起手裡還有陳娘子給他的雞腿,怎麼也得幫人家說幾句好話,便鼓足勇氣說道:“認得,她人可好了,她妹子人更好!”
“怎麼個好法?”黑衣公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譏諷。
羅小豆扭捏了,半晌才紅着臉對着手指說道:“我想娶她妹子當媳婦!”
黑衣公子身後的小哥兒瞪着他問道:“我們公子問的是那個陳娘子,不是她妹子!”又嘲笑道:“小屁孩沒多大點就想娶媳婦了?人小心不小啊!”
“哦……”羅小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補救,“陳娘子人也很好的,我爹想娶她當媳婦!”說罷,羅小豆擡頭看着那個面容冷峻的黑衣公子,問道:“你們是不是想找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