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自己把自己給氣死了!”茜茜走了進來,說道,滿臉都是幸災樂禍。
未秋搖搖頭,這當口上前朝皇帝死了,雖說算不上什麼大事,但終歸不好。倒像是秦雋容不得人,在孝陽侯進宮後,就把人給賜死了似的。
“發喪了嗎?”未秋問道。
茜茜神秘兮兮的趴到未秋耳邊,說道:“聽說他們昨天出宮後,還沒到家,孝陽侯就快不行了,宋國夫人對外說孝陽侯生病不舒服,讓下人把他搬到了牀上,就立刻派人來給咱們送信了。”
“然後呢?”未秋笑着問道,有一個識時務的隊友總是好事。
“阿衡看父親和你都在睡覺,就派了個身形和孝陽侯相仿的人替換了孝陽侯的屍體,對外說孝陽侯發熱出了一臉的疹子,不能見人。”茜茜說道,“等他們到封地後,尋個機會,讓孝陽侯死了。”
未秋點點頭,想起自己親手接生的那個孩子,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管他的父親怎麼樣,在內心,未秋是盼着他能平安的活下去的。
可惜她能做的實在有限,挽回不了這個鑽牛角尖的生命。但如果時間重來一回,她還是會選擇爲姜良娣接生,讓這個孩子來到世上,雖然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不太友好。
“小周郎呢?”未秋板着臉看着茜茜,“都這麼長時間了,你把人藏到哪裡去了?還不趕快帶過來給我瞧瞧!”
茜茜又驚又喜,一時間激動的連話都差點不會說了,漲紅着臉結結巴巴了半天,突然跑了出去。
下午的時候,茜茜把小周郎帶到了未秋跟前。
未秋瞧見小夥那一剎那,頓覺女兒眼光不錯,不枉這些年的培養。
若說多英俊,倒也算不上,畢竟未秋見過的俊男太多,魏廷還有兒子魏承,她兒子秦衡秦毅都是出了名的英俊漂亮。周灝的臉型鼻子嘴巴都長的不錯,但缺了一雙深邃靈動的眼睛,相比之下,英俊度就大打折扣了。
但周灝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周身的氣質,簡簡單單的青布直裰,人筆直的站在那裡,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乾淨,沉穩,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溫暖。
“見過秦夫人。”周灝進來後,給未秋行了個禮。
未秋之前問過周灝的情報,二十出頭,還未娶親,雖然人看着沉穩,但未秋還是從未來女婿的聲音中聽到了一絲忐忑。
“你伯父就是周刃?”未秋笑着問道,儘可能讓語氣聽起來柔和一些。
周灝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點頭道:“是的。”
“說實話,最近一兩年,來給茜茜說媒的人不少,可茜茜獨看中了你,我們做父母的疼愛女兒,只能順了女兒的心意。”未秋說道。
周灝再次行了個稽首大禮,鄭重的說道:“秦夫人,在下知道秦姑娘的一片真心,也會用真心回報,不會辜負了秦姑娘。”
茜茜在一旁笑的羞澀甜蜜,她覺得有今天,真不枉她厚着臉皮把周灝給留下了。
未秋重新打量了番周灝,暗中嘆了口氣,覺得如今的小夥子都挺會說話,討心愛的姑娘歡心,怎麼秦雋就那麼嘴笨呢!
“我們做父母的不求別的,你們今後能好好過日子就行。”未秋說道,“過些日子,茜茜的敕封就會下來。如今京中空置的宅子不少,你們選一處,作爲以後的公主府吧!”
周灝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秦夫人,我和茜茜成婚後,我想帶着她去駐守西疆。”
“什麼?”未秋剛端起茶盅,手一抖,茶水濺了出來,險些燙到她。
“秦夫人,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失禮..”周灝聲音坦誠中帶了些急切,“如今國內形勢已經安定,可西疆雁門關外那些遊牧民族在蠢蠢欲動,每年他們都會越過雁門關來燒殺搶掠,百姓們深受其苦。之前國內戰亂,自顧不暇,現在國內安定了,秦大人是有大抱負之人,必不會坐視不理。”
未秋擺手,讓急着開口的茜茜先下去,她看着周灝,搖頭道:“會打仗的人多了,未必非得讓你去。”
讓一個瞎子去戍邊,估計會讓人笑死,以爲朝中無將可用了,或者那些戰功赫赫,經驗豐富的開國大將都是膽小鬼,只想功成名就後享受榮華富貴。
“是不一定非得我去,但我和伯父曾駐守過那裡,在雁門關生活了三年,對那裡還算熟悉。”周灝懇切的說道,“我知道您和秦大人對茜茜愛護有加,不忍心看她在邊關受苦。一輩子呆在安穩富貴的京城,過着一成不變的日子,這並不是我和茜茜想要的生活。”
未秋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之前的皇帝是怎麼對付那些遊牧民族來犯的?”
“國內尚且自顧不暇,哪有餘力去反擊!每年都給大批的金銀布帛,糧食鐵器,還要嫁公主過去和親。”周灝說道。
“和親?”未秋皺眉。
周灝平靜的說道:“秦夫人莫驚,很少有真正的公主嫁過去,不是皇上認了民女做義女,就是封了宗室之女做公主。而且秦大人爲人剛直,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未秋沒有吭聲,秦雋的確不會做出賣女求和的事,嫁到異族去的女子,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
“你先回去吧。”良久,未秋開口說道,“這件事我會和茜茜的父親說的。”
周灝再次深深揖禮,轉身由宦官引領着離開了。
晚上,未秋和秦雋說了周灝的要求,秦雋想了很久,握着未秋的手說道:“我覺得可以,就是怕你捨不得茜茜。”
未秋深深的嘆了口氣,笑着搖頭,“我也覺得可以,茜茜的性子,讓她當一個無所事事的公主,太憋屈了。”
周灝也不想當一個靠妻子的軟飯男,男人嘛,不管做什麼,都要有一份安身立命的事業,不然長時間閒下去,智勇雙全的小周郎遲早泯滅在京城的紈絝權貴當中,成爲一個無所事事的閒人,到那時,他大概會怨恨茜茜,怨恨折斷了他翅膀的人。
倒不如,放開手,讓他和茜茜自由的飛翔。
登基那天很快就到了,未秋在甘露殿換上了厚重的玄色皇后禮服,還要四個宮女專門擡着她的禮服下襬,在衆宮女的簇擁下,緩緩的走向了兩儀殿。
秦雋已經等在了那裡,站在最高的地方。
未秋一眼就看到了秦雋,玄色的龍袍,九旒冕,氣勢雄渾,穩如泰山。
看到未秋的那一瞬間,秦雋就情不自禁的彎起了脣角,不顧在場衆人詫異的眼神,下了臺階,執手未秋,一同走上了大殿。
“感覺如何?”未秋笑着在秦雋耳邊問道。
秦雋微微搖頭,“繁瑣,冗長。”
“我也覺得是,頭上戴的,身上穿的,沉的很。”未秋小聲說道。
秦雋笑了笑,低聲說道:“那我讓他們快些結束吧。”
欽天監和負責登基儀式的官員們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有看到帝后私語,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天下都是人家夫妻的,人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先是秦雋的登基儀式,接着是對未秋皇后的冊封,詔書上說她品性淑良,德行賢孝,洋洋灑灑的誇了她半天。
未秋聽的十分心虛,淑良賢孝這兩個詞好像跟她不怎麼搭..詔書會公佈天下,到時候全國人民都會知道她淑良賢孝,這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念詞的是個白鬍子老頭,這麼一長串話下來,面不紅氣不喘,笑眯眯的將敕封的詔書雙手遞給了未秋,並彎腰行禮。
“臣恭祝皇后娘娘!”他笑眯眯的說道。
“戚大人曾經做過保和殿大學士,是能與井大人比肩的大儒。”秦雋說道,“能請他出山,入仕爲官,十分不易。”
未秋連忙接過了詔書,輕輕朝戚大人點頭,笑着說道:“有勞大人了。”
“陛下,該祭天了。”一個年輕的穿着紅色官服的官員說道。
秦雋擺手,推開了下人端來的祭天酒,上前一步,對着跪滿了整個兩儀殿廣場的大小官員和貴族家眷們大聲說道:“今天是朕登基的日子,也是大安朝的安定初始之時。朕只信人力,不信鬼神!在此,朕立下三個誓言,第一,有生之年,絕不加賦,不徵徭役;第二,有生之年,不選秀女,不納宮妃;第三,凡朕之子孫,絕不能以和親納貢的恥辱方式換取一時苟安,否則將視爲秦氏一族的敗類,沒有資格繼承朕的江山!”
雄渾清越的聲音迴盪在廣場,震撼了每個人的心,底下嗡嗡議論聲響成一片。
有人終於忍不住了,直起腰叫道:“皇上,您不納妃,怎麼爲皇家開枝散葉?這,這怎麼能行?”
他想說後宮獨寵是亡國之兆,想想說出來後他大概要被當場砍了,趕緊換了句話。
“皇上說的是他的家事,既是家事,何須你來操心?”魏廷目不斜視,涼涼的說道。
又有人說道:“皇上的家事便是國事!皇上廣納后妃,才能平衡各方勢力,後宮雨露均沾,纔是帝王制衡之道!”
“又在胡扯!”魏廷笑了起來,譏諷的說道:“你意思是皇上得靠多娶女人才能坐的穩皇位?”
這罪名扣的大了,先前雄赳赳氣昂昂反駁魏廷的官員立刻歇菜。
“可哪有皇上不納宮妃的?放着那麼多聰慧知禮的世家姑娘們不要,讓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們..”又有人壯膽說道。
這回輪到太子秦衡笑了,俊美的少年笑起來有一股危險的邪氣,慢悠悠的說道:“原來在你眼裡,大臣們送女兒進宮,都是打的將來當外戚的主意!”
這話太實誠了,大臣們都不敢吭聲了,雖然嘴上不能承認,皇帝是外孫的話,這個可以有啊!
“朕主意已定。”秦雋冷着臉說道,“百姓們經歷連年戰亂,不少地方十室九空,整個村子只剩下老人和婦孺,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朕作爲皇帝,登上這皇位,不是爲了貪圖享樂。諸位是朕的臣子,有空在這裡替我操心納妃之事,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增加人口,避免饑荒,治理天災!”
皇上發話了,再無人敢有反對之聲。
秦雋是什麼人,秦雋是打仗都要衝最前面的猛人,是手段強硬,絕不受要挾的開國皇帝!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我給你機會說,因爲我不是昏君,但你說什麼我是不會聽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來當官,就是來給我打工,給我幹活的,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不服就趕緊滾蛋!缺了你,大安朝照樣轉!
儀式結束後,秦雋拉着未秋回了甘露殿。
未秋屏退了伺候的宮人,環上了秦雋的脖子,摸着秦雋剛刮過鬍子的俊臉,這張臉,她看了快二十年,卻一點都看不厭。
她笑眯眯的看着秦雋,她的男人今天真是太帥了,迷的她眼裡滿是幸福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