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熊孩子!”未秋大怒,揪着秦嶽的衣領,往椅子上一按,操起小几上的雞毛撣子就往他屁股上招呼了過去。
秦四太爺愣住了,實在沒想到未秋會揍秦嶽,回過神來後看曾孫捱打,心疼的都要碎掉了,跳腳罵道:“陳氏你好大的膽子,你給我住手,你再敢打一下試試!”
他和秦四太夫人急的跳腳,然而有身強體壯的僕婦們攔着,他們兩個老頭老太近不得未秋跟前,而年富力強的秦大伯母被壓在地上,秦三伯母早被叉出去了,其餘人都站的遠遠的,明顯是不想蹚這場渾水。
秦笙在一旁裝模作樣的勸話,“阿雋媳婦,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快別打了,把孩子打壞了可怎麼辦!”
一開始,未秋下手並不重,她只是生氣秦嶽把盧氏咬的那麼狠,秦嶽看曾祖父大罵未秋,篤定了未秋只是嚇唬他,不敢真的打疼了他,趴在椅子上斷斷續續的罵,“你個賤婦,尖酸小氣,有那麼多錢都不給我們..自己吃香喝辣..不孝順..死了下地獄..”
“這話誰教你的?”未秋重重一撣子抽到了秦嶽屁股上,秦嶽這回嚐到疼了,哇的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未秋冷着臉,又是一撣子抽過去,問道:“我問你,你罵我的話,誰教給你的?”
秦嶽不過是四五歲的小孩,要不是大人整天在他耳邊說這些混賬話,他怎麼可能會說?
“你這麼逼問一個小孩幹什麼!阿嶽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你還不趕快住手!”秦四太爺老臉掛不住,陳氏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說他們在家說她的壞話,那雞毛撣子明面上打的是秦嶽的屁股,實際上打的是他秦四太爺的臉!
未秋按住了趴在椅子上的秦嶽,看着秦四太爺,冷笑道:“說起來我得感謝這孩子,要不是他說,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們眼裡是這麼一個作惡多端的人,死了都得下地獄的!”
秦大伯母自覺這次是要撕破臉的架勢,被僕婦們壓着,奮力的擡頭,惡狠狠的罵道:“下地獄都是輕的!你跟秦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秦雋都是太守了,只給我兒子看糧倉,芝麻綠豆大的官,他好意思!”
未秋看了眼罵的起勁,十分憤怒的秦大伯母,又是一撣子抽到了秦嶽屁股上,秦嶽從出生到現在,仗着長輩們的寵愛,一直都是橫着走的,誰都要讓着他,沒想到今天在未秋這裡踢到了鐵板,迎來了人生第一次捱打,他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着,委屈的一塌糊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尖利的哭聲幾乎要把房頂掀翻了。
秦大伯母頓時不敢吭聲了。
“知道錯了嗎?”未秋敲了敲手裡的雞毛撣子,輕聲問道。
秦嶽只是哭,不理會未秋。
未秋笑了笑,用雞毛撣子彈了彈秦嶽的屁股,秦嶽立刻跟殺豬似的尖叫了起來。
“我最後問你一遍,知道錯了嗎?”未秋微笑着問道。
秦嶽看未秋的笑容,哆嗦着點點頭,以前他只覺得這個小嬸子長的漂亮,比家裡的女人好看很多,可今天看未秋的臉,他覺得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凶神惡煞。
未秋扔了手中的雞毛撣子,示意僕婦們放開秦大伯母,秦大伯母立刻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衝過去把秦嶽抱進了懷裡,心肝肉的叫個不停,心疼的恨不得找未秋拼命。
秦嶽到了祖母懷裡,哭的更起勁了,秦大伯母也跟着哭,口口聲聲叫道:“我可憐的孫兒,要被人打死了!”
“閉嘴!”未秋喝道,“秦雋還在外頭打仗,哭哭啼啼的簡直晦氣死了!再哭就堵了你們兩個的嘴!”
秦大伯母想起剛纔秦三伯母的下場,知趣的閉嘴,抱着還要哭的秦嶽趕緊出去了。
兩個人一走,場面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未秋坐到了盧氏旁邊,僕婦們已經打來了水,給盧氏沖洗傷口上的血,擦乾淨手後給盧氏塗上了燒酒,纏上了布條。
“不礙事的,就是破了點皮..”盧氏有些不好意思,往日裡手上碰破了口子什麼的都是拿一把香灰撒撒就完事了,哪像今天這麼大張旗鼓的,還是當着秦四太爺和四太夫人的面,好像在責備他們似的,叫她有點侷促不安。
未秋笑道:“怎麼不礙事,都見血了,可見咬的真是狠啊!”
盧氏看了眼秦四太爺和四太夫人,嘆了口氣。事情鬧到這份上,她這麼隱忍謙讓的人,心中都不免對四房有了恨意。
秦雋的確沒有給四房的男丁都安排官做,可四房的人哪個是當官的料?秦雋給四房的不少了,房子,田產,奴僕,現在四房的日子在整個秦氏都是頭一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這樣還不滿足,還把秦雋和陳氏恨上了。
“升米恩鬥米仇啊!”盧氏喃喃道。
秦四太夫人沒聽清楚盧氏嘟囔些什麼,直覺上也不是什麼好話,板着臉問道:“老六媳婦,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未秋皺着眉頭,都到這會兒上了,秦四太夫人還不忘拿捏盧氏,實在不知道叫她說什麼好。
“祖父,祖母,時候不早了,我叫人準備馬車,送你們回家吧。”未秋說道。
秦四太夫人不死心的問道:“投降那事..”
未秋立刻說道:“不可能!”
“我們走!”秦四太爺狠狠的瞪了眼未秋,揹着手先走了出去,留給未秋一個怒氣衝衝的背影。
秦四太夫人趕忙跟着走了,只剩下秦笙,姚氏還有秦譽站在那裡。
“剛纔忘了問,三堂伯來有什麼事?”未秋笑道。
“沒,沒事!”秦笙連忙說道,“就是杏姨娘在這裡住了一段日子了,我們來看看她。”
未秋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姚氏,秦笙這藉口找的可真夠蹩腳,老爺主母加嫡子來看望一個姨娘..
姚氏臊紅了臉,不知道該恨說錯話的秦笙還是該恨嘲笑她的未秋。
“要是三堂伯不放心杏姨娘,不如接回去吧。”未秋說道。
秦笙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杏姨娘說她在這裡住的挺好,有她照看着你和阿雋,我們也放心!”
未秋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秦笙一時半會也不急着告辭,場面尷尬了半刻鐘,秦笙忍不住說道:“老二媳婦,你別嫌我說話難聽,我是在京裡待過的,大場面也見的不少,知道周家有多少實力,你和阿雋不能犯傻啊..”
“三堂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未秋打斷了他的話,“你是個明白人,我也跟你說明白話,不管周隆多厲害,秦雋都不可能投降周隆的,他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反悔。你要是害怕,大可以走。”
秦笙聽到未秋的回答,心中焦急,不住的搓手,說道:“老二媳婦,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看法,嫌我對阿雋不夠疼愛,可這次我真的是爲了你們好,你們年紀輕輕,不能白白的送命啊!”
開什麼玩笑,他能走哪去?被周隆抓到了,他是秦雋的親爹,關係怎麼都撇不清,能有好果子吃?
未秋不是不明白他心裡的想法,便說道:“那多謝三堂伯的好意了。”
“那,那你和孩子們呢?你就不顧念着你那三個孩子?”秦譽問道。
未秋笑了笑,堅定的說道:“秦雋不是窩囊廢,他不會讓我和孩子置於危險之中的。三堂伯要走,我絕不攔着,我和孩子們是不會走的。”
秦笙很失望的帶着姚氏和秦譽走了,沒提去見見杏姨娘的事。前途未卜,他馬上就要逃跑的人了,去見一個已經毫無用處的杏姨娘幹什麼?
等人都走了,未秋對盧氏笑道:“母親,你也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盧氏嘆了口氣,握住未秋的手,說道:“從前你說這些人不是正經親戚,可以共富貴,不能共患難,我當時只以爲你是氣話,沒想到都是真的,還是你看的透!”
“既然母親明白他們靠不住,就別爲了他們生氣了。”未秋勸道。
盧氏搖搖頭,“我就是不明白,他們怎麼這麼不相信阿雋能打贏那個周隆呢?今天看你祖父那個怕死的樣子,要是周隆真打進來了,他還不把咱們娘幾個捆了送過去!”
未秋笑着點點頭,“這還真有可能!至於他們爲什麼不信任阿雋,想來要是阿雋贏了,他們的日子還是這樣,要是阿雋輸了,他們會被我們連累,要是阿雋投降,他們還能繼續眼下的日子..”
秦家四房的人好日子過久了,成習慣了,就覺得理所當然,根本不會感激提供這種優渥日子給他們的人,更不能忍受突然有一天會失去這種生活。
“就連教孩子們的孤山先生都沒說要走!”盧氏嘆道,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怨憤,外人都能爲了情義留下來,支持秦雋,作爲至親的秦家四房和秦笙一家卻只想着自己。
未秋搖頭道:“母親,真的犯不着怨恨他們。人性本來就自私,危難當頭,他們貪生怕死,不願意面對危險,這是人之常情。他們本就無情無義,咱們也沒指望過他們會良心發現,以後不管他們是走還是留,母親都別掛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