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媳婦會看病?”胖老闆娘懷疑自己的耳朵,“我看你不是去看病,定是你聽我說她長的俊,跑過去看人的!”
事到如今,張老闆決定裝到底,“我就是去看病的,信不信由你,別瞧不起人家,我看人家是有幾分能耐的,把我這病說的頭頭是道,連仁濟堂的李大夫都沒像她那樣說出個一二三來。宋老頭和他婆娘又不是蠢貨,隨便請個人來坐堂?”
矮油,那小媳婦長的俊不說,聲音還溫溫柔柔的,笑起來甜到人心裡了……別管她會不會看病,就是聽她說幾句話,多看她幾眼,再大的病也好了!
“那我跟你一起過去!”胖老闆娘哼了一聲,扭着屁股跟着張老闆拿了藥方子去了隔壁醫館。
未秋頭疼的看着藥方子,寫的是筆走龍蛇,鳳舞龍飛,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辨認出藥方子上的寫的是什麼,古今醫生的通病大約就是萬萬不能叫外行人看出來自己到底寫了什麼處方。
見未秋居然認得字,胖老闆娘便信服了幾分,這年頭鮮少有女子識字的,像她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碰到有學問的人,自然就多了點敬畏。
“人蔘、鹿茸、龍骨……怎麼連牛黃都有?”未秋詫異的看着第二張藥方。
有媳婦在一旁盯着,張老闆就是想湊近也不敢,只規規矩矩的說道:“第一副藥吃了兩三天沒見效,原先看的大夫又給換了一副藥,說是吃吃看,說再不行,就要……往臉上貼膏藥。”
他本來就很醜了,再往臉上貼一張狗皮膏藥,還能見人嗎?
未秋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
“哎喲,大妹子,這方子可是有啥不妥當的?”胖老闆娘急了,趕忙問道,再打再鬧,那也是她男人,真出了什麼問題,她頭一個倒黴。
未秋笑着擺手,“不用緊張,這藥以後就別吃了,吃了也沒用。”
“那我吃什麼藥?您給開兩副?”張老闆趕緊問道,又拍着胸脯說道:“別怕花錢,只要能治好我這臉,多少我都願意!”
“什麼藥都不用吃!”未秋說道,“你放寬了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保證你這病,最多再有半個月就好了!”
皰疹病毒引起的面部神經發炎而已嘛,只要不是整容過度造成的面癱,基本都能自愈。要是張老闆按照這方子吃,難保不補成腎虛脾虛什麼的。未秋抖摟着那幾張薄薄的藥方,尋思着該不會又是那個李大夫的手筆吧,全是名貴的補藥。
胖老闆娘先驚叫了起來,“你這小媳婦莫不是胡扯吧?生了病怎麼能不吃藥?不吃藥能好?拖成重病了怎麼辦?”
未秋笑道:“這位大嫂,不是所有的病都需要吃藥才能好的,就像你偶感風寒,喝杯熱茶發發汗,躺下睡一覺,不需要任何湯藥就能好一樣,張老闆的這個病也是如此,只不過需要的時間長一點,吃藥無濟於事。張老闆年富力強,健健康康的,暫時不需要吃這些補藥。”
最後一句話聽的張老闆心花怒放,雖然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狀態,回頭訓斥自家胖媳婦,“你不懂別瞎插嘴,你有人家大夫懂的多?人家大夫要是真想坑你,幹啥不給你開藥啊?你看看咱們上回抓的藥多貴,一副藥就要一兩銀子!”吃的他心肝肺都痛了。
胖老闆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心虛的點點頭,然而也不高興丈夫在這裡面對着個漂亮小媳婦太久,當即就要拉着張老闆回去。
“哎,等等!”未秋連忙喊住了他們。
等兩個人回頭,未秋嘿嘿笑着伸出了手,“那個,診費……宋大伯給算算唄!”
宋檀和宋大娘恍然大悟,他們還沉浸震驚中無法自拔,回過神來後,宋檀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說道:“張老闆,咱們都是鄰居……我看這次就算……”
未秋接口道:“這次就算二十個錢吧,您是我們的鄰居,就不多收您的了!”
開什麼玩笑,怎麼能讓她穿越後的悲催人生中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出診成學雷鋒活動呢!
“這……”胖老闆娘張口要說話,被一旁的張老闆給攔住了,連忙吩咐夥計送來了二十個錢。他還等着要是不好了就去看第二次,要是不給錢,人家小媳婦不給他看了怎麼辦!
等張老闆夫婦走了,宋檀連忙問道:“未秋,那張老闆不用吃藥果真就能好了?”
“是啊,姐,你怎麼不給他開藥啊?”六月也問道。
未秋笑着反問宋檀,“要是他到你這裡來問診,你會怎麼看?”
宋檀頗有些慚愧,擺手道:“我……沒碰上過這樣的病,也不知道怎麼開方子,肯定讓他去找別的大夫再看看。不過,他要是堅持在我這裡看,我可能給他鍼灸試着治一治。”
既然能說出用鍼灸,說明宋檀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未秋笑道:“他這個病吧,就是小時候那次出疹子沒好徹底,在他身體裡潛伏了這麼多年,這些天他吃不好睡不香,身體一差,病就給爆發出來了。所以只要他好好規律的吃飯睡覺,別有那麼重的心思,慢慢就能自愈了。您說的鍼灸治療,剛開始可能會有一些效果,不過也只是一時刺激了病人的穴道,最終還是不能根治的。”
她沒辦法給宋檀和六月解釋病毒,只能換一種淺顯的方式來說明問題。
“還是未秋看病看的明白。”宋檀嘆道。
“我知道大伯剛纔不收錢,是怕我診錯了叫人抓住了把柄,會有麻煩。”未秋笑道。
要是真是她診錯了,一沒收錢,二沒藥方,追究起來就是婦人戲言不能相信,誰叫你信一個婦道人家的話?這樣一來,就不會把麻煩惹到醫館身上。
宋檀被未秋戳穿了心思,頗有些羞愧,搓着手支吾不出來話,老臉漲的通紅。
“大伯,我一句話先放在這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和大娘既然找上了我,就該相信我,您說對不對?”未秋問道。“我擅長的,除了婦科,就是動刀子給人治病,本來就不太能被大衆所接受,您若是再不支持我信任我,那我們……”也沒必要合作下去了。
“是我一時糊塗了。”宋檀連忙說道,潛意識裡他還是把未秋當成了一個年輕的初出茅廬的小媳婦,身懷幾項獨特的治病手段,卻不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大夫。
宋大娘也趕忙幫腔,“未秋你可別跟他一般見識,他這人就是一輩子膽小,謹慎慣了,可不是對你有啥意見。”
一直等到下午,未秋也沒迎來第二個看病的人,看宋檀和宋大娘的神色,顯然是習以爲常了,恐怕要不是因爲這間醫館快要倒閉開不下去了,宋檀也不會病急亂投醫一般找上她。
在回去的路上,未秋抱着茜茜走的一路生風,想着當初剛畢業的時候,爸爸媽媽得知自己簽了一家大醫院時爲自己高興不已,沒想到一轉眼,她就換了個身體,成了一家“三無”小診所的坐堂大夫。
沒關係,她陳未秋是什麼人,多大的困難也打不倒她!不就是從頭開始麼,也沒什麼難的。
回到家後,六月先跑進了西屋,隨後就蹬蹬跑了出來,對未秋說道:“姐,那叫花子不見了!”
“什麼叫花子不叫花子的,人家有名有姓的,別看人家脾氣好就欺負人家。”未秋訓了六月一句。
六月笑嘻嘻的吐了吐舌頭。
這會兒上祝氏出來了,對未秋說道:“你和六月出門後,那人執意要走,不肯在咱們家繼續住了,我和你爹攔不住。”
未秋點點頭,那人看着是個溫潤的性子,骨子裡卻倔強又驕傲,他不願意在陳家白吃白住也在意料之中。
“走就走吧,他要走的,咱們沒辦法。”未秋說道,現在臨近冬天,天氣已經冷下來了,傷口不像夏天那樣容易發炎。
未秋原以爲那人就這麼走了,只是遺憾沒看到他最後能復原到什麼程度,沒想到傍晚時分,又見到了姜澤。
姜澤依舊靠着那根棍子站立着,腳邊放了一隻用草繩拴了腳的灰兔子,還有一些七星草。
未秋驚訝的看着他。
“這個……我上次見你採過。”姜澤不好意思的指着地上的七星草說道,臉色有些發紅,“我碰巧看到了,就順手給你帶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種草。”
未秋笑了起來,這麼多七星草,肯定不是碰巧看到,順手採下的,真不知道他拖着那隻瘸腳是怎麼在山上找到這些草藥的,未秋也不說破,指着那隻胖胖的灰兔子問道:“那這個呢?”
“我在山上挖了個陷阱,等了一天逮住了個兔子。”姜澤說道。夕陽照在大地上,給院子鋪上了一層豔紅的霞光,他擡頭看了眼未秋,未秋的臉頰白裡透着紅,笑吟吟的看着他,不知怎麼的,他就想起放在白玉盤子裡熟透了的水蜜桃,還散發着誘人的清香味。
他迅速的低下了頭,不再看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