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李家,是趙郡李家的分支,也是王綺芳亡母李太太的孃家,自李太太的父親亡故後,便有李氏的大哥,李家的嫡長子李昌伯接任族長。後來,李昌伯仕途坦蕩,一路從散秩文官做到手握實權的吏部侍郎,從一個小濱海縣鎮走進了京城,成爲當朝天子倚重的臣子之一。
李昌伯遠赴京城做官,留下了當家太太和三弟在老家侍奉雙親、看守祖業。而這位三弟,也就是王綺芳的三舅李昌叔,對仕途經濟根本就不熱衷,勉強考取了舉人後,便不肯再考科舉,而是轉身經營李家名下的商鋪和田莊。
還別說,李昌叔讀書不成功,但經商絕對是把好手,接收祖業僅僅三年的功夫,就把家中的各項產業擴展了近一倍還多,名下的商鋪涉及海城的各個行業,每年創造的利潤幾乎是整個海城的三分之一,儼然就是海城的第一大豪商。
這還不算什麼,接收祖業的第四年,恰逢儒商會五年一屆的會員招募,李昌叔硬是憑藉着自己天生的商人敏銳感和新鮮的創意,一舉獲得當年魯省唯一的儒商會會員資格,成爲整個省區商業的領軍人物。
“儒商會?嬤嬤,趙、哦不是,是那個我公爹不就是儒商會的會長嗎,如果舅舅真的出手幫我,那會不會得罪了趙家?”
綺芳聽完李家的簡短家史後,想到京裡的趙府,難免有些擔心的說道。
“呵呵,不怕!”趙嬤嬤說了一大段話,正口渴,端起炕几上的茶杯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後,繼續說道:“儒商會當初創建的時候,就有完備的規章制度。除了會長,下面還設有八位參事,這些參事都是每年由衆儒商選舉產生的,代表了全部儒商會會員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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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儒商會有重大變革,或者招納、開除會員時,皆有會長以及八位參事共九人進行表決,只有超過五人同意後,這項決議纔會通過……儒商會,不是會長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哦,是這樣……”
王綺芳默默的點點頭,開始計劃如何去找三舅聯絡感情,“對了,嬤嬤,三舅和我母親的關係如何?還有,三舅的生辰或者舅母的生辰是哪一天?”
“說實話,在李家,太太和三舅爺的關係最好。想當初,李老太太生下三舅爺第二年又有了三姑太太,身子骨不好,三舅爺幾乎是在奶孃和身爲長姐的太太照顧下長大的。當年太太去世的時候,三舅爺哭得可傷心了,還險些因爲老爺表現的不夠哀傷,當場和老爺翻臉呢!”
趙嬤嬤想起往事,頗爲感慨的說道。至於七娘的問題,趙嬤嬤歪着腦袋皺着眉頭想了想,“恩,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三舅爺是四月十六的生辰”嘴裡邊說着,手指還不停的掐來掐去,“……喲,今兒就四月初九,這也沒有幾天了呢。”
“好,我知道了,另外,咱們也該給京裡送信兒了!”
王綺芳已經有了主意,順便也把趙嬤嬤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說出來。
“送信兒?七娘,你是說,你要把懷孕的事通知姑爺?”
說實話,起初趙嬤嬤剛知道綺芳的孩子沒有掉的時候,還真想立馬就告訴京裡,好讓姑爺和太太儘快把七娘接回去。後來,聽了七娘的分析後,又聯想到七娘在趙府的處境,便不是很想讓她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回去。
唔,回去肯定是要回去,可不是現在呀,如今七娘是雙身子的人,最容易招嫉恨,也最容易受傷害,真要是現在回到趙府,以府裡那些小賤人的黑心和狠毒,就算是有她照應,七娘和孩子的安全也沒有十足的保證。
比起烏煙瘴氣的趙府,僻遠的山野之地反而更安全。再加上她們的莊子已經整理妥帖,很快就能搬進去。到那時,院門一關,她和七娘完全可以踏踏實實、安安全全的把孩子生下來。
等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後,她們再計劃回府裡,應該也不晚吧?!
“呵呵,趙嬤嬤,你以爲如果我找三舅求援後,以三舅的個性以及對我母親的深厚感情,三舅可能會忍氣吞聲嗎?”
雖然沒有見過這位三舅,但從趙嬤嬤的講述中,王綺芳還是能大致瞭解這個人的個性。別的不說,單憑他因王家老爺在亡妻靈堂上不夠哀傷,三舅就能挑出理、並質問到臉上,足見這個人是及其護短和珍惜家人的。
“恩?”趙嬤嬤有些遲疑,她多年不見三舅爺,但依着他的性子來看,綺芳的擔心倒也不無道理。
如果三舅爺知道姐姐唯一的女兒被王家、趙家如此冷待後,還指不定多生氣呢,沒準兒會直接派人跑到趙家理論。
當年趙嬤嬤可是親眼見過一回,雖然被王綺芳的父親壓了下來,但也給鄭太太敲了狠狠的一記,着實讓她老實了不短的日子。
“呵呵,嬤嬤,你不用擔心,只要三舅肯幫我,趙家的事就好辦了!”
王綺芳若有所指的挑了挑眉端,有些話不說趙嬤嬤心裡也明白。
“哦~~對對對,哎呀,你看嬤嬤真是糊塗了呢,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透。那,你想派誰去送信兒?”
趙嬤嬤稍加思索,便明白了綺芳的話,恍然的一拍額頭,笑着說道。哎呀,真是在鄉間待得人都鬆懈了,連七娘都能想到的事,她卻給忽視了——七娘之所以在趙家被忽視,還不就是因爲沒有孃家的依仗?一旦三舅爺站在七娘身後,別說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妾,就是姑爺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派誰?”王綺芳失笑的重複了一遍,她手裡統共有這麼幾個人,可真正能擔當起“送信”職責的,估計也就只有一個人了,“就陳冬生吧,他人機靈,嘴也利索,再加上經常在街面上跑,見了陌生人也不怯生!”
海城,李府,一個風塵僕僕的年輕後生來到門前。
“泰州?趙家?”
接到管家的通報,李昌叔眉頭微蹙,咦,他們李家離開泰州好多年了呀,怎麼還有親戚?
“哎呀,老爺,您怎麼忘了,咱們的外甥女七娘不就嫁到京城趙家了嗎,還有大姑太太的夫家不就在泰州?”
見自家相公一副茫然的模樣,李家三太太陳氏連忙提醒道。
“七娘?大姐的女兒七娘?”李昌叔聽到這裡,整個人猛的一愣,腦海裡閃現出一個白白胖胖模糊的影子以及大姐永遠年輕美麗的容顏。
“我猜是外甥女,對了,李管家,來人可有書信?”
比起李昌叔的一驚一乍,李太太顯得沉穩許多,她轉頭問向躬身等候吩咐的李管事。
“有、有、有!”
李管家聞言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雙手捧給陳氏。
“咦?怎麼是一張白紙?”陳氏撕開封口,抽出裡面的信箋,卻發現嶄新的白紙上,一個字都沒有,隨着白紙一起被抽出的還有一顆珠子。陳氏小心的捻在拇指和食指間,仔細的看了看,瞧了半晌,終於看出了些許端倪,“老爺,您瞧瞧,這顆珠子怎麼和三姑太太送給太妃的珍珠步搖一摸一樣?”
“什麼,珍珠?我瞧瞧!”
說着,李昌叔從妻子手裡接過珍珠,低着頭反覆看了看。過了一小會兒,當他再次擡起頭來時,臉上帶着明顯的懷念與哀傷,“沒錯,這是當年母親留給大姐和三妹的神秘嫁妝,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準動用……七娘?難道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