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薇公主在揣測王七娘的用意,王綺芳也在猜測靜薇公主以及她背後的鄭家在打什麼算盤。
“大哥,按你這麼一說,這靜薇公主和鄭家似乎正在進行一項很大的陰謀呀?”
新會長任職大會的第二天,王綺芳便被王瑾瑜派人請到了平安坊,兄妹兩個關在書房裡,面色凝重的談論着。
“嗯,鄭五娘已經被我送到了莊子上‘養病’,這是她身邊的丫頭親口招認的,說是鄭家一方面在民間尋找杏林高手,一方面又悄悄的把旗下所有與藥材沾邊的生意脫手,還私底下交代鄭五娘,讓她攛掇我入股你的藥材生意……”
王瑾瑜神色有些疲憊的坐在書桌後,手指用力按壓着睛明穴,一邊跟妹妹說着他這些日子的調查結果,一邊擔憂的說出自己的猜測:“這一切表明鄭家想借藥材做什麼文章,而能讓他算計的無非就是太子和今上,偏偏現在今上爲了長生不老藥,大張旗鼓的蒐羅珍奇草藥,這其間難道沒有什麼關聯?”
王綺芳垂下眼眸想了想,嘴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略帶嘲諷的說:“是呀,尤其是鄭貴妃推薦的平安總管把百草園的差事弄砸了,偏我又適時補上了今上最急需的藥材,這巧事一件接一件,鄭家豈能錯過?”
那天在西市偶遇鄭姨娘後,王綺芳就派清風去跟蹤,沒想到卻一路跟到了鄭國舅的府上,也就是說那個背地裡指使鄭姨娘的不是別人,恰是鄭貴妃的孃家。可鄭家又是爲什麼要算計自己?
而這時,平安坊也發回了消息,說是大哥的妾侍鄭五娘最近一段時間不但跟靜薇公主依然保持着緊密的聯繫,還跟京城第一藥材商崔家搭上了關係,他們更不止一次的暗自商量,想通過王瑾瑜,染指她的溫泉草藥。
知道了這些情況,王綺芳隱約的感到不對勁,但並沒有想得太深,只是擔心鄭家會借藥材的事找自己的麻煩,她這纔在儒商會特意說出那番話,爲得就是避開風口浪尖,讓代表諸多世家的天字、地字號儒商都摻合進來,即使有人眼饞草藥帶來的潑天富貴,也不會只朝她一個人下手。
如今,聽了王瑾瑜的話,王綺芳才猛然發覺,事情並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簡單。
用力咬了咬下脣,王綺芳冷笑道:“哥,看來太子系一出手,借不老藥的事斬斷了鄭家的不少助力,讓鄭貴妃也擔心起來,這纔想着加快奪嫡的步伐吧?”
兄妹兩個都隱隱的猜到了某些事,彼此也有默契,說起話來倒也便利了許多。
王瑾瑜聞言,緩緩的點頭,“沒錯。關於那個方士,俠客盟的暗探也查到了底細,說是他還有個嫡親的哥哥,他出家後卻意外失蹤了。而俠客盟查到的消息則顯示,方士的哥哥並沒有失蹤,而是被太子的門人請回府上做了貴客,如今一家子都在太子門人的府上逍遙自在呢。”
也就是說方士是太子的人。
王綺芳聽了這話,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之前她跟那位煙友內侍聯繫的時候,內侍就曾經透漏過,方士借不老藥的事,煽動隆慶帝杖斃了不少宮裡的婢女和御前內侍,死的這些人籍貫、職位各不相同,但卻有個共同點,那便是無一例外地都曾經受過鄭貴妃的恩惠。
太子系出手斬斷了鄭貴妃在宮中經營多年的人脈,又通過方士,不止一次的在隆慶帝跟前給鄭貴妃上眼藥,想必這種情況,鄭貴妃一系早就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尤其是平安瀆職的事又被太子的人故意往犯上作亂、欺君罔上的方向上拉,讓鄭貴妃愈加心急、痛恨。
情急之下,鄭家會絕地大反攻,也不奇怪。
“……但是,他們把我拉下水就有些太歹毒了。”王綺芳基本上已經想明白了,她擰着雙眉,恨恨的說道:“如果不是我覺得不對勁人,順口讓人去查了查,沒準兒被她們陷害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多巧妙的計劃呀,太子借不老藥打擊鄭貴妃,鄭家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試圖也在草藥上做做文章。等隆慶帝誤食加了料的丹藥一命嗚呼後,鄭家不但將妖道方士以及他背後的太子拖下水,還順勢把她這個藥材提供者一併拿下,若是操作的好,沒準兒還能給俠客盟也按上個陰謀弒君的罪名,平州的輔國公也要受牽連……
嘖嘖嘖,這可是一箭n雕的好計策呀。
“嗯,幸好咱們發現的早,你也將藥材分了出去,日後即使出了問題,也不會怪到你一個人的頭上。”王瑾瑜也被腦海裡想象的那一幕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幽幽的喟嘆了一聲,無比慶幸的說道。
“哥,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世上有千日做賊的,斷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王綺芳卻沒有因暫時躲過劫難而暗自鬆氣,她眯起雙眼,掩住眼底的恨意和寒光,道:“鄭氏留不得了,靜薇公主那裡也要給她找點兒事做,另外,太子和福王兩邊太安靜了,該給他們也製造點兒緊張氣氛,至少也要讓隆慶帝知道,他的兩個兒子正惦記他屁股底下的龍椅呢,對不對,大哥?”
王瑾瑜聽了這話,便知道妹妹這回是真生氣了,他有些擔憂的看向王綺芳,猶豫道:“這……鄭氏和靜薇公主都好辦,但是其他的,你有幾分把握?”
王綺芳微微一笑,豎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搖了搖,道:“哥,這又不是辦案子,需要那麼十足的證據做什麼?再說了,三公主和九公主又不是吃素的,只需要有那麼一點兒風言風語傳到她們耳朵裡就足夠了。”
而這一點,王綺芳絕對有自信可以做到。
王瑾瑜沉思片刻,點頭道:“唔,有道理。行,你只管去做,哥支持你。對了,靖天這幾天在忙什麼?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我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臉色很不好。”
“沒什麼,只是些家中瑣事罷了。”王綺芳微微搖頭,盧秋娘的事果然有些棘手,她也好幾天沒能跟李靖天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不過,王綺芳並不想把哥哥也拖下水。大哥好容易漂白上岸,她可不想再讓大哥沾手李家的秘事。
見王瑾瑜並不信自己的話,王綺芳忙轉移話題,問道:“對了,最近‘他’怎麼樣?”
上次來的時候,大嫂還滿臉氣憤的說起老不修公爹的齷齪事,這回,不知道這位王老爺又做了什麼離譜的勾當。
“他?呵~”王瑾瑜冷冷一笑,眼底沒有半分暖意的說道:“最近很逍遙,又是捧歌姬,又是賭馬球,跟京城的一些落魄貴族老爺們天天混在一起,一擲千金,尋歡作樂,連最後的廉恥之心都沒有了,連御史都不齒去參他,王名川這三個字幾乎要臭大街了。”
“大哥,他這樣會不會連累你和興哥兒?”
有這樣吃喝嫖賭的父親,大哥在京裡還能安穩做官嗎?還有侄兒的親事會不會受影響?
母親的仇是要報,可大哥選擇這樣做,算不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當然不會,”王瑾瑜得意的笑了笑,心情無比愜意的說道:“王名川早就被族長逐出家門,他的行爲與王家無關,與我更無關。我照顧他,那是我‘孝’心可嘉。他表現的越差勁,越能反襯我的孝與義,呵呵,放心吧,你哥是混禮部的,絕不會在禮法上有任何疏忽。”
“那就好。”王綺芳聽大哥這麼自信,也就放下心來,“對了,他這般揮霍,家裡的銀子夠不夠?要不要我——”
王瑾瑜忙擺擺手,“夠夠夠。不過,我必須表現出傾家蕩產也要孝順長輩的樣子。所以,過兩天我還會去當鋪轉轉,屆時你若聽了信兒,千萬別當真,懂嗎?”
王瑾瑜的意思,王綺芳當然懂,只不過,有些人的言行,她就有些不明白了。
比如這位——
“表嫂,以前的事,都是雲娘年輕不懂事,做了許多讓人誤會的錯事。得罪之處,還望表嫂看在姑母的份兒上原諒我。”崔雲娘穿着秋香色的直袖褥衣,杏粉色的齊胸長裙,烏鴉鴉的長髮梳了未婚小娘子慣常的雙鬟望仙髻,每個髮髻上簪着一直嵌紅寶石的團花金鈿,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這算什麼?
王綺芳無語,前些日子,這位崔姨娘不是還哭着喊着要做李靖天的姬妾嗎,怎麼眨眼間就又變回崔家表妹了?
“表嫂,您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還在生雲孃的氣?”崔雲娘半垂着頭,悲悲切切的說道:“我知道,過去都是我做的不好,讓表哥和表嫂爲難了。您放心,從今往後,雲娘再也不會那樣了,嗚嗚,表嫂,求求您,原諒雲娘好不好?”
王綺芳張了張嘴脣,含糊道:“唔,不知你有何打算?”李靖天又不在,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安置面前這位不知神馬身份、神馬目的的崔雲娘。
“我……崔家在京城並無親戚,只有表哥和表嫂,如果表嫂還是不肯原諒我,雲娘只有流落街頭了。”
崔雲娘這話說得很不厚道,似乎在指責王綺芳氣量小,不能容人,連無依無靠的親戚也要拒之門外。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