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沒事,您不用擔心”
紫晶趴伏在柔軟的牀榻上,用力昂起頭,硬扯嘴角笑道:“和過去比起來,這點傷算不得什麼……您不要因此和姑爺心生怨恨,真若是您和姑爺之間有了什麼間隙,奴婢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夠謝罪的呀。”
不是紫晶自己擡身價,誤會王綺芳剛纔和趙天青的吵鬧是爲自己抱不平,實在是……紫晶這是頭一次看到她們家七娘如此生氣的樣子,尤其是見到她身上的傷勢後,眼裡的火都要噴出來了,話也沒有說兩句,就急匆匆的去了書房找二少爺,然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傳來小丫頭們的竊竊私語——糟啦,二少奶奶和二少爺打起來了,二少爺的臉都被抓傷了
“什麼死呀死的,不許你說這些喪氣的話,”王綺芳悄悄的在給紫晶擦拭傷口的水裡加了些溫泉水,然後把仰着頭的紫晶按回到炕上,“你呀,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是好生歇着吧。我的事,我心裡有數”
說着,王綺芳又把紫株叫了來,叮囑了兩句讓她好好照顧紫晶後,這才帶着趙嬤嬤離開了紫晶的臥室。
“七娘,你太魯莽了”
出了門,趙嬤嬤見牡丹園的下人們個個縮在角落裡探頭探惱,心裡的擔憂愈加濃郁。
本來呢,她和七娘回來後,那些幫着蘇氏陷害七娘的廚娘和小丫頭嚇得面如土灰,生怕七娘把她們拉出來算賬。要知道,上回七娘活活打死了王世德,這些人可是親眼見到的。所以,當七娘擅自把鎖在柴房裡的紫晶放出來時,兩個負責看守的婆子連屁都不敢放。
可現在呢,當七娘大鬧書房回來後,這些下人們臉上的神色頓時變了。不再畏懼,不再擔憂,反而個個面露喜色,等着王綺芳被夫家掃地出門。
“是,是我魯莽了”
王綺芳點點頭,她也覺得剛纔在書房裡不該率先撕破臉。她不是怕被趙家趕出去,而是後悔選擇的時機不對。
當然,如果不是鄭三娘主動迎出來,王綺芳將鄭三娘和趙天青堵在沒有外人的書房裡,那後果就不一樣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什麼都沒幹,名聲也毀了。
可偏偏在她推開房門的那一刻,鄭三娘衣衫整齊的走了出來,唉,由此看來這個鄭三娘絕對不簡單呀。
本來呢,知道鄭三娘經常去趙天青的書房‘聊天’時,她就覺得很興奮,心裡更是覺得時機來了,於是便計劃帶人去抓姦,然後再來個王熙鳳撒潑,把這件醜聞越鬧越大,最後乾乾脆脆的和趙某人和離
可惜呀可惜,棋差一招,若不是清風提前搜過這間書房,並拿出了相關的證據,她主導的這齣戲還真不好收場咧。
“那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要由李大太太出面,代你跟趙太太求情。”
趙嬤嬤見王綺芳滿臉的懊惱,便知道,她已經在後悔了,也不好繼續數落。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趙嬤嬤猶豫的建議道。
其實,也不能怪七娘當場發火呀,都是這對狗男女太過放肆,男的薄情寡性,女的天生犯賤,王綺芳作爲正室卻不能說什麼。一旦和趙天青鬧翻,卻要想辦法賠禮道歉。否則,這是若是傳出去,王綺芳善妒、粗鄙的潑婦之命便坐實了。
屆時,趙家若想休妻,世人也只會覺得王綺芳是咎由自取,人家趙家反倒成了有理的受害人。
“不行,紫晶的事已經夠勞煩大舅母了,大舅母是長輩,我不能一有事就麻煩人家,”王綺芳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件事她自己辦砸了,不能讓長輩來給代她受過。
“那、那該如何是好?”趙嬤嬤一想到自己的七娘可能會被夫家休離,便急得不行,她咬咬牙,“要不,老奴去求太太,想必太太也不想讓這件事傳出去吧,畢竟這件醜事也關乎二少爺的名聲。”
“不用,嬤嬤,這件事我心裡有數,”王綺芳回到臥室,坐在臨窗大炕上,眯着眼睛想了想,總算是想到了一個緩和關係的辦法。
“怎麼,你有辦法了?”
趙嬤嬤見王綺芳臉上充滿自信,期翼的問道。
“恩,走吧,我還沒有給太太問安呢”
說着,王綺芳站了起來,順手理了理有些亂的髮髻,趙嬤嬤見狀也連忙幫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
“問安?可趙太太要是當場發難怎麼辦?七娘,我知道你想和二少爺和離,但是,今天這種情況,你已經走錯了一步,千萬不要再想着藉機提出和離之事。你現在不比過去,什麼都懂得,嬤嬤也不多說了,你只要記住一點,和離與休離是有區別的”
“嬤嬤,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像只喪家犬一般被人趕出去的,”王綺芳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走到門口,堅定的說道:“要走,咱們也要堂堂正正的走”
……
“什麼?你說王氏把二少爺給打了?”
蘇姨娘坐躺在臨窗大炕上,腰間塞着一個藕荷色的大靠枕,面前的磚地上則跪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
蘇姨娘向來出手大方,每個來報信的小丫頭事後都能領到不少於二兩銀子的打賞。爲此,只要是各個院子裡有什麼異動,那個院裡打雜的粗使丫頭們就非常積極的跑去探聽消息,以便能打聽到最新的消息,然後跑來要賞錢。
地上跪着的小丫頭也不例外,她是負責書房外側花園打掃的丫頭,平時整天窩在地頭上拔草種花,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貴人。往日裡看着和她一起進府的小丫頭,份例比自己多,活計卻比自己少,偏偏還有拿賞錢的機會,早就眼紅的不行。今天終於讓她探聽到了消息,她心裡興奮不已,彷彿已經看到可愛的銀裸子排隊朝自己走來。
“回蘇姨娘,正是”
聽到蘇姨娘的問話,小丫頭悄悄擦了擦流出來的口水,非常確定的說道。接着她又怕蘇姨娘不信自己的話,小聲的補充道:“這些日子鄭家三娘子經常去書房和二少爺談正事,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她剛進書房沒有多久,二少奶奶便帶着婆子丫頭的一大羣人來了書房……緊接着書房裡便傳出吵鬧聲,不一會兒奴婢就看見二少奶奶怒氣衝衝的從書房裡出來,然後二少爺也出來了,不過臉上多了兩道血淋淋的抓痕”
“抓痕?”蘇姨娘心裡一緊,突然意識到,或許這就是一個機會。深深的看了眼跪在不遠處的小丫頭,似乎在評定她說的話是真是假,足足盯了她有一刻鐘,這才讓人拿來賞錢,打發小丫頭出去。
“秀珠,你快去找人來,哼哼,我要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趙家二少奶奶兇悍無比,竟然敢打自己的夫君。另外,你再去趟太子賓客王大人的府上,把王氏回來的事告訴我姐姐。”
看看這回,誰還會替你說話,覺得你可憐?
蘇姨娘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掌,惡狠狠的說:“哼,孩子的事還沒有完呢,這一回,我要再次把王綺芳悽悽慘慘的滾出趙家”
“……是,蘇姨娘”
秀珠低着頭,恭敬的領命,只是當她離開房間時,才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厄,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她呢?
……
慈心園。
趙天青依然直挺挺的跪着,不過,氣勢上已經沒有剛纔那般囂張。他一想到王綺芳看自己的眼神,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總覺得這個女人已經不把自己當丈夫看,而是當仇人對待。
仇人?若自己的枕邊睡着一個痛恨自己的人,那該是多麼危險的事?
想到這裡,他連忙跪着爬行幾步來到趙太太近旁,“太太,我、我要休了王氏”
“休妻?”趙太太聽了這話,倒也沒有生氣。畢竟王綺芳今天這事做得太過分了,丈夫偷腥的確讓人生氣,可作爲一個女人、一個妻子,再怎麼覺得委屈也不能對丈夫動手呀。要知道,出嫁從夫,可不是出嫁‘打’夫,大周饒是再開放,男尊女卑的思想還是佔主導滴。
“沒錯,休了她,另娶賢妻”趙天青終於把心底的話說出來,覺得暢快了許多,他偷眼覷了眼太太,見母親沒有生氣,頓時底氣大增,“太太,王氏因過去之事對孩兒心存怨恨,對孩兒的事從來不關心,如今更爲了個丫頭駁了孩兒的面子,分明就是不把我這個夫君放在眼裡……這樣的妻子,不要也罷”
“休了她,不行”趙太太思索了良久,最後搖搖頭,見兒子滿臉的不忿後,便嘆了口氣,分析道:“我知道,你怪王氏在衆人面前和你吵鬧,讓你丟了臉面。可你仔細想想,若是休離王氏,理由是什麼?無子、yin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這七條裡,唯有一個‘妒忌’還能做些文章,但是,你若說她‘妒’,人家李家便會問你,你可有小妾?可有通房?那些小妾、通房可安在?”
“……”趙天青被母親一通反問問了個啞口無言,張着嘴沉默了片刻後,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說:“太太,小妾和通房是有,可這也不能證明王氏不‘妒’呀。您別忘了,蘇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如今還死得不明不白呢。”
若真能有確鑿的證據證明,王氏是謀害蘇姨娘母子的兇手,那他休妻便有了理由呀。到時候,把悍妻一休,再把三娘子一娶,呵呵,上萬兩的嫁妝就能到手咯。
“這個麼……”趙太太還是覺得不妥,很明顯,蘇姨娘小產的事,與王綺芳的關係並不大,若想用這個藉口休妻,必須拿出能說服衆人的證據。可就目前掌握的證據來說,沒有一個能用。
再說了,就算是拿到了證據,只要紫晶那個臭丫頭一口咬定,此事與王綺芳無關,她們也不能把王綺芳怎麼樣。
想借此事休妻,千難萬難呀。
正在母子兩個擰着眉毛想辦法的當兒,郭媽媽湊了過來,“啓稟太太,二少奶奶給您請安來了”
“什麼,她還敢來?”趙太太楞了下,她想着,出了這種事,王綺芳很可能會把李大太太請來做說和,然後再給趙天青陪個不是,事情也就揭過去了。沒想到,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人家王綺芳就追了過來,難道,她王七娘就不怕她的訓斥?
“好吧,讓她進來,我倒要聽聽她怎麼說。”
正好也看看王綺芳的反應,以便做出更有利於趙家的決定。有了這種想法,趙太太擺擺手,示意讓郭媽媽把人叫進來。
“七娘給太太請安,這些日子不在您身邊伺候,太太身體可好。”王綺芳來到正堂,先是給趙太太屈膝請了安,接着也不等趙太太叫起,便一屁股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抽出帕子嚶嚶的哭了起來。
“哎哎,你哭什麼?剛纔還嫌鬧得不夠?”趙天青一看王綺芳的表現,也有些納悶,他一見到這個女人,臉上的傷口便一陣陣火辣辣的疼,“明明捱揍受傷的人是我,你哭什麼?你還有臉哭?恩?”
趙太太見狀,並沒有開口說話,其實,她也想知道這個轉了性子的兒媳,如果應對眼前的狀況。
“二少爺,妾身知道,妾身不該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和您吵鬧。但是,妾身實在是委屈呀,”王綺芳雙手捂着臉,悶悶的說:“嗚嗚,二少爺,您可知道妾身爲何急匆匆趕回來?”
“哼,還不是爲了紫晶那個賤人”
趙天青突然覺得有些糾結,這算怎麼回事,捱打的是他,怎麼偏偏是他跪着,而打人的人卻坐着?
意識到這一點,他不由得擡起頭,帶着一絲乞求的看向趙太太。
“唉,二郎,你先起來吧。”趙太太也覺察到這一點,雖然不滿王綺芳的做法,可老謀深算的她知道,兒媳膽敢這麼做,肯定是有準備的,她什麼都不說,就是要看看王綺芳後頭還有什麼花招。
“不是”王綺芳頭埋在帕子裡,還是沒有擡頭,“妾身回家之前並不知道紫晶的事。就算是府上有人給我送信,京城離陵縣二三百里,騎快馬來回也要一兩天的時間,紫晶被打是昨天的事,妾身卻是今天一早就起程回京城。所以,我是回到家裡才知道紫晶出了事。二少爺,妾身之所以回來,是爲了您的生意”
“生意?什麼生意?”
趙天青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彷彿剛纔吵着休妻的人不是他,臉上的怒氣也一掃而光,只見他幾步來到王綺芳的近前,急切的問道。
“嗚嗚,是這樣,妾身的遠方表哥李靖中從海城來陵縣看我,無意間我提起了您的‘那’項生意,”王綺芳一副擔心被人聽出來的樣子,含含糊糊的說着,唯有說道‘那’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彷彿在暗示趙天青什麼。
“哦,是‘那’筆生意?”趙天青什麼人呀,王綺芳暗示得如此明顯,他若是再聽不懂就是個傻子了。
“恩,”王綺芳點點頭,繼續說:“表哥對‘那’項生意很感興趣,恰巧他剛賺了一筆錢,大約有四五萬兩的樣子,正想着找個生意做。如今聽說了二少爺的計劃後,覺得這項生意大有可爲,便想和二少爺談談……妾身一聽這事關乎二少爺的生意,便不敢耽擱,連忙讓人套了馬車,一大早就趕了回來。”
說道這裡,王綺芳似乎想起自己受到的委屈,擡起頭,悽悽楚楚的說道:“哪成想,剛一進家門,還不等我去見二少爺呢,便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紫晶。雖然不知道紫晶究竟犯了什麼大錯,但既然夫君做主打了她,妾身便想着您定有打她的理由,只是,紫晶受得傷太嚴重了,妾身擔心她會撐不到審她的日子,便私自做主先給她治了傷,若他日審出她真的發了不可饒恕的大錯,不比二少爺發話妾身,也會親手處置了她。”
“二少爺,紫晶是妾身最信任的丫頭,眼瞅着她出了這樣的事,妾身的心就像油炸一樣,焦得不行呀。當時就更想見到二少爺……可,可等去了書房,卻看到三表妹從屋裡出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二少爺,請您站在妾身的位置上想想呀,一個是我的夫君,一個是我的姐妹,卻早就、早就——”
“嗚嗚,妾身不是那氣量小的人,否則也不會主動把紫鵑、玉珠留下來。若二少爺對三表妹有情,大可正大光明的告訴我,我再去替二少爺跟我母親求親,然後堂堂正正的把三表妹納進府裡,何苦揹着妾身偷偷摸摸的私下相授?”
“這、這,哎呀,娘子,你不要傷心,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對,讓娘子受委屈了”
趙天青早就被王綺芳口中的闊氣表哥迷住了,哪裡還想着休妻?他伸手把王綺芳攬入懷中,心裡滿滿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也就沒有察覺懷裡的人有片刻的僵硬。
“嗚嗚,妾身也不對,就算是再委屈,也不該當衆和您廝打,還、還抓傷了二郎……”王綺芳掙扎着從趙天青的懷抱裡掙出來,神情急切的看着他的臉,無比心痛的問:“二郎,還疼嗎。”
“哎呀,這點小傷疼啥,若是有人問起,我就說是被貓咪抓的,不甘娘子的事。對了,娘子,咱們表哥也到京城了嗎,在哪裡投宿?若他沒有合適的住處,大可請他到咱們家裡來住,都是自家人,千萬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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