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豁出去
“可不是,蘇姐姐現在可是咱們趙家的重點保護對象呀,肚子裡懷着的是二少爺的血脈,身子自然金貴”
說話的是紫雲,只見她穿着一身湖綠色底印紫色小碎花的廣袖襦衣,下配一條耦合色的單色高腰長裙,一頭烏黑密實的長髮梳了個雲髻,發間插着幾支赤金團花鈿釵,髻間則簪着一支鏤空雕花的雙鳳銀釵,在衣服和首飾的襯托下,紫雲圓潤的臉龐多了幾分優雅。
只可惜,她渾身散發的沖鼻的酸氣,使得好容易裝扮出來的氣質大打折扣。
再配上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妒意,紫雲怎麼看怎麼像個怨婦,她若無其事的掃了眼蘇姨娘的肚子,隨即陰陽怪氣的說,“哎呀,蘇姐姐,太太不是爲了讓您安心養胎,特許您在院中休養麼?前些日子,您也依照太太的吩咐,一直在院子‘靜養’,今兒怎麼——”
“呵呵,紫雲妹妹這話就不對了,”被紫雲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着,蘇姨娘臉色越來越難看——哼,不過是個落魄戶的臭丫頭,換做平時,給她當丫鬟都不夠格兒,要不是王氏提拔她,這個死丫頭還不知道在那個山窩窩裡挖野菜呢,還敢跑到她蘇姨奶奶跟前叫囂?
輕輕推開攙扶自己的丫頭,蘇姨娘笨拙的挺着大肚子,率先給坐在炕上的王綺芳行禮,嘴裡還不住的說着:“……太太體恤奴婢,可規矩不能破,這點子道理奴婢還是懂得”
“恩,話是不錯,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太讓你在院子裡休養,更多的是要你好好養胎,照顧好腹中的胎兒……比起那些虛禮,你平平安安的給太太生個大胖孫子,纔是正經呢……切不可因小失大,白白辜負了太太的好意”
王綺芳不是傻子,當然聽出蘇姨娘的話裡有話,便語氣冷淡的說道。
“……是,二少奶奶,是奴婢疏忽了”
被王綺芳不軟不硬的噎了一記,蘇姨娘連忙屈膝行禮,垂下的雙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好啦,時辰也不早了,該給太太請安去了”
王綺芳見其他姬妾也鵪鶉似的窩在一旁,哪個也不出聲,便站起身子,任由趙嬤嬤給她理了理衣衫,待一切準備妥當後,才讓兩個奶孃抱好孩子們,領着幾個小妾晃晃蕩蕩的直奔趙太太居住的慈心苑。
“新哥兒和小丸子來啦,呵呵,趕緊抱過來讓我瞧瞧”
進了正屋,趙太太剛剛梳洗完畢,正端着個小瓷盅喝粥。擡眼看到兒媳帶了孫子孫女來請安,忙放下湯匙,衝着兩個奶孃直招手。
王綺芳輕輕點頭,示意身後的奶孃按照太太的吩咐辦事。
對此,趙太太看在眼裡,心裡更是默默的算計着什麼。當然,心裡即使不痛快,以趙太太的城府,臉上自然不會有任何表露,她伸手接過安安靜靜的小新哥兒,擡眼便迎上孩子墨玉似的一對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只看。
“哎呀,真是我的乖孫兒,看着胖嘟嘟的小模樣,和他爹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雖然心裡有了芥蒂,但小新哥兒的模樣的確招人。不過是個兩個月大的奶娃娃,個頭卻比普通的孩子都大,肉呼呼的身子白白胖胖,小臉兒更是跟熟透的蘋果似地,紅撲撲、嫩呼呼的,身上更是散發着絲絲奶香味兒。
“啾”的一聲,趙太太忍不住的親了一記小新哥兒,眼中那濃濃的疼愛之情遮都遮不住。
“二少奶奶,太太很喜歡小新哥兒呢,”蘇氏捧着肚子,見趙太太一副對小新哥兒寵愛不已的模樣,心裡直泛酸水。兩個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半天,當她看到乖坐在一旁的元娘時,計上心來,便故作羨慕的說,“哎呀,小新哥兒真是有福氣呢。如果我的孩子也能得到太太的喜愛,奴婢真想把孩子交給太太親自培養呢……嘖嘖嘖,看看元娘,這麼小個人兒,小小的年紀,行爲舉止卻透着大氣,由此可見,能得到太太的親手調教,真真是孩子莫大的榮幸呢……唉,奴婢只怕自己福薄,產下的孩子不能像小新哥兒一般討太太喜歡呢”
賤人
王綺芳倏地握緊了拳頭,臉上閃過一抹陰狠。
蘇氏這番話太明顯了,分明就是提醒,讓趙太太也把小新哥兒抱走呢。
這把孩子抱走?做夢
她回來就是帶走元娘,讓孩子的身份合法化的,豈能在元娘還沒有接到的情況下,再把兒子也搭進去?
更何況,趙太太的種種跡象表明,她對小新哥兒的身份已經有了懷疑,就算是抱在身邊撫養,也不會盡心盡力的爲孩子着想。
畢竟,小新哥兒和元娘不同,趙太太對她們的感情也不同。
當年小丫被抱走是,王綺芳的前身因爲種種原因不敢反抗。可現在不同了,她王綺芳做足了準備,怎麼能再讓歷史重演?
深吸一口氣,王綺芳輕笑出聲,“蘇姨娘果然糊塗了,太太亦是有春秋的人,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不能替她老人家分擔家事,已是不孝,怎麼還好意思讓太太爲了孩子勞累?再說了,你是個福薄的人,這點沒錯,但你說腹中的孩子卻是二少爺的血脈,是趙家的子孫,能投生在豪富之家的趙府,豈能是個福薄的人?”
“恩,二少奶奶說的有理”趙太太聽了兒子這一妻一妾的對話,也回過神兒來。她先把小新哥兒交給一旁的奶孃,又抱起小丸子“肉啊肝兒啊”的逗弄了一番,最後讓兩個乳母抱着孩子去了耳房。
目送孩子離開後,趙太太清了清嗓子,訓道:“蘇姨娘,日後不準再說你肚子裡的孩子福薄、身份低的話,我二郎的子嗣,哪裡就福薄、哪裡就身份低?”
不過,蘇姨娘的話還真提醒了趙太太,她猛然間記起下人回報的事,想到那棵佛門聖樹,心裡便忍不住的活動起來。
王綺芳並不知道此刻趙太太的心思,不過,爲了轉移話題,她還是開了口,“太太,過兩日就是您的壽辰,七娘想給您好好操辦操辦……二少爺臨去青州的時候也交代了,說是您壽辰那日,他可能趕回不來,吩咐七娘要代他給您拜壽呢”
關於她轉述的趙天青的話,倒不是假話,這番不孝的言論,的的確確是趙二少爺說滴。
說實話,那天聽了趙天青的吩咐後,王綺芳突然有種心裡得到平衡的感覺——趙天青連母親的壽辰都不放在心上,他不重視自己和兒女,也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趙太太楞了下,她沒想到王綺芳會當着兒子妾室的面,把這話說出來。她不悅的悶聲哼了一記,沉聲道:“嗐,什麼壽辰不壽辰的,一家子湊在一起吃頓飯就成,不必太過鋪張,”說道這裡,趙太太似乎想到了什麼,擡手叫過身邊的大丫鬟瑞香,低聲吩咐了兩句。
就見瑞香連連點頭,待趙太太交代完,便轉身去了內室。
過了沒一會兒,瑞香抱着一打賬冊和一對對牌走了過來。
“七娘呀,你剛纔說的沒錯,我也是上了年歲的人,平時看看孫兒、瞧瞧花兒還行,掌管家事,就有些吃不住了……來,瑞香,把賬冊和對牌交給二少奶奶,”趙太太揮了揮手,示意瑞香把東西遞給王綺芳,接着她又轉過頭繼續吩咐王綺芳:“你呢,也回來一段時間了,我觀察了一段時間,比起過去進益了不少。再說了,你畢竟是咱們趙家的二少奶奶,未來的當家主母,這內院的事,還是交給你吧。趁着我還有點精神,你有什麼不會的,我也能教教。”
“這……太太,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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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綺芳瞥了眼瑞香懷裡的東西,神情有些惶然,似乎沒有想到趙太太會這麼輕易的把家交出來。
“別這呀那呀的,你只管接了鑰匙和對牌,好生的管家。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又不是不在,你可以來問我嘛。我也沒想着你能做的多麼好,只要盡心做就好。再說了,咱們趙家雖不及你們王家有根基,但事事都按規矩辦,有老祖宗的成例放在這裡,你怕什麼呀”
趙太太沖着瑞香點點頭,瑞香領會的來到王綺芳面前,將賬冊、庫房的鑰匙和對牌全部交給了王綺芳。
王綺芳見趙太太語氣堅定,也不好再推辭——本來嘛,她回家的條件之一便是要管家,如今趙太太痛痛快快的把家務移交了,她推辭一下裝裝樣子也就成了。畢竟演戲也要掌握火候,切不可演過頭呀。
衝着趙嬤嬤點點頭,示意她和紫苑把賬冊等物收了。
交接完正事,王綺芳又陪着趙太太說了會兒閒話,外頭的丫頭進來稟報該吃飯了,她這才扶着趙太太去了正院的飯堂。
“嫂子,這家到底誰在管呀”
王綺芳和趙太太剛進了飯堂,就聽到裡面有人咋呼。
“姑太太,又怎麼了?現在是你侄媳婦七娘管家,有什麼事你跟她說吧。只是,七娘剛接手不久,家裡的事或許有疏忽,你是長輩,晚輩有什麼不足的,教她便是,可不能着急生氣呀”
噫?這叫什麼話?她明明今天剛接了賬冊,連賬目還沒對呢,怎麼就找尋上她了?
王綺芳看了眼刻薄尖酸的趙延娘,心中閃過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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