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調查我,我自也會調查你!”
終於看到蕭南臉上的淡然神情龜裂,武氏卻沒有半分得意。
因爲她丟出這句話不是爲了炫耀,而是爲了保命呀。
吞了吞口水,武氏緊緊的握着連珠銃,戒備的看着四周環繞的崔家部曲,最後將目光落在蕭南身上,低聲道:“你、你放過我這遭,我便告訴你!”
蕭南臉色依然很難看,疾聲喝問道:“我問你,你還知道什麼?!”
不可能呀,這件事她做得極爲隱蔽,爲了保密,她甚至連長公主都沒有告訴,武氏又是怎麼知道的?
‘調查’?
哈,蕭南纔不信。她在崇仁坊用旁人的名義置辦的一棟私宅,又密令玉簪趁着崔家大火的時機將幾個孩子由密道悄悄轉移出去,整件事做得毫無漏洞,這絕不是單單一個調查就能探出真相的。
唯一的解釋是家中出了內鬼,且級別很高,至少頗受她或者玉簪的信任。
一想到這個可能,蕭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又追問了一句:“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若是平安知道了,那、那後果當真不堪設想呀。
她的孩兒們,她的忠僕,都有可能遭受平安的戕害啊!
雖然她還有桃源做後手,但那是萬不得已時纔用到的秘技,且一旦使用,便極有可能暴露她最大的秘密。
如今器靈眼瞅着要圓滿了,桃源也將成爲歷史,她的生活也將回復‘正常’,蕭南真不想在最後關頭讓自己陷入莫大的困境中。
要知道,邏邇婆娑寐那句‘妖女’的荒謬言論至今還在坊間流傳,倘或再讓人發現她身上確有稀奇古怪的東西,那、那她真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
弄不好自己還會落得被親人疏遠、甚至背棄的悲慘下場呢。
蕭南的腦子裡瞬間被塞進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她的思緒也亂成一團,現在她只想知道那個內鬼是誰,這件事有沒有挽回的可能。
武氏咬牙頂上蕭南幾欲吃人的冷硬目光,堅持道:“你先答應我的要求,我、我再告訴你真相。”
“……”蕭南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紊亂了思緒,“好,你勾結外人禍亂家門這件事,在我這兒揭過去了,我不予追究!”至於旁人會不會計較,比如崔幼伯,這就不是蕭南所能左右的了。
武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出,得寸進尺的要求:“不只是你,還有郎君,你也要保證郎君不會秋後算賬!”
蕭南閉了閉眼睛,白皙的腦門上青筋暴起,她忍着氣,承諾道:“我答應你,保你無事!”
武氏鬆了口氣,雖然她恨蕭南入骨,也瞧她各種不順眼,但有一點武氏必須承認,那就是蕭南這人非常守誠信,說到的話定能做到。
武氏死乞白賴的讓蕭南保證,倒不是預見大皇子會失敗,而是忽然發覺事情遠沒有平安公主說的那般順利,她這是爲了保險起見給自己留條後路罷了。
大皇子若是成事,她和崔幼伯是功臣,自能憑功請賞。
可若是敗了,有蕭南這個人證證明在京城作亂的‘崔幼伯’是個假的,崔家便會平安無恙,而她又得了蕭南的承諾,就能繼續在崔家享受尊榮的生活。
至於崔幼伯會不會冷落她,武氏更不擔心,她肚子裡的那塊肉可是最大的保命符,只要她生了崔家的子嗣,再加上她的手腕和能力,崔幼伯和蕭南斷不會把她們母子怎樣!
這樣一想,她竟能進退都有路可走,武氏的心情頓時大好,回答起來倒也爽快幾分:“我命人跟蹤了楊姨娘身邊的魏紫,然後發現那個地方的。哦,對了,除了我,再無第二個人知道。”
原本武氏想回稟平安來着,但平安留下來的那個宮女對她動不動喝來喝去的,讓她着實不滿,是以她故意什麼都沒說。
還有一點,武氏擔心自己說了,那個宮女會搶她的功勞。
哼,爲他人作嫁衣裳的蠢事,武氏纔不會幹咧!
楊姨娘?
她一向深居簡出,這許多年來出崔家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怎麼會知道那個地方?
蕭南眉頭緊鎖,不善的目光看向武氏,似是在質疑這話的真實性。
武氏多會察言觀色呀,立時讀懂蕭南的表情,忙解釋:“我說得句句屬實,夫人若是不信——”
她頓了頓,似是下定了決心,輕咬下脣道:“您大可去審一審您身邊的海桐,就是幾年前嫁給秦勇的秦二娘子。”
蕭南心頭一震,是了,崇仁坊那宅子,她便是委託了秦媽媽去置辦的。
秦媽媽上了歲數,亦是個內宅婦人,置產這種事兒自不會親自去辦,想來只會交給她親近的人去辦。
而秦媽媽沒有親子,身邊只有兩個侄子,大侄子秦振爲蕭南趕車,差事清閒的便是二侄子秦勇。
偏七年前,秦媽媽親來討人,蕭南做主將海桐嫁給了秦勇。
如今武氏又將矛頭直指海桐,似是在暗示海桐與楊姨娘攙和在了一起。
難道是海桐背叛了她,還是、還是……蕭南不敢往下想了,她用力握了握拳頭,修剪得極精緻的寸許長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絲絲疼痛喚醒了她的理智,蕭南冷聲道:“我知道了,你現在就回後面的客舍,待事情了了,你再回府!”
武氏心頭一喜,抱緊連珠銃,躬身行了一禮,“多謝夫人。”
而後誰也不顧的匆匆往大慈恩寺的後院跑去。
“全部拿下,一個都不許放走!”
蕭南眼角的餘光掃過幾個意圖趁機逃走的‘崔幼伯’並黑衣人,雙脣抿緊,冷聲吩咐道。
“是!”
阿山大聲迴應着,手裡也沒閒着,利索的一轉手腕子,直接朝那些黑衣人殺去。
我強敵弱,勝負毫無懸念。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阿山便將那幾個人全部擒獲,抖開事先準備好的麻繩,將他們捆成了糉子。
“阿山,你留下幾人看守,其它的人跟我來!”
蕭南擡頭看了看天色,又側耳聽了聽寺院外的人馬聲、喊殺聲,她怎麼也不放心,必須立刻趕到學府街去看看。
所謂秘密,只要被第三個人知道,也就談不上什麼秘密了。
她將玉簪和孩子們安置在崇仁坊的別業,楊姨娘這樣的‘宅女’都知道了,更不用說某些有心人了。
再加上蕭南此刻滿腦子的陰謀論,誰忠誰奸誰背叛,她一時也沒了信心。不管是海桐背叛了她,還是秦家人生了異心,玉簪和孩子們再躲在那裡已經無法保證安全了。
“是!”
阿山的執行力非常強,片刻的功夫便選好了留守的人,另外他把阿爾也留了下來。
“二哥,你也無需這般,那個西貝貨騙過了許多人,就是崔德芳那小子不也上當了?”上當受騙的不止你一個呆貨,你丫失落個頭呀。
見阿爾垂頭喪氣的樣子有些可憐,阿山硬是擠出時間拎着他的耳朵勸解了幾句。
阿爾低着頭、耷拉着耳朵,甕聲甕氣的直指要害:“你就沒上當!”
阿山翻了個白眼,繼續勸道:“我之所以沒上當,並不是我瞧出了破綻,而是事前得到了郎君的密令。好了,你把這幾個人看住了,待郎君回來了,即使不能論功行賞,好歹也是將功補過,對不對?”
“嗯!”阿爾癟了癟嘴,旋即擡起頭咬牙切齒的保證:“老三,你放心吧,我定會把這幾個人看住了。”若是這種活計都做不了,他也沒臉在崔家混了。
這邊阿爾覺得上當沒面子,那邊玉簪深覺自己對不住夫人的重託。
“什麼?楊姨娘帶着魏紫、姚黃也跑了來,還站在門口大聲喊着放她們進去?”
玉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外頭都亂成什麼樣子了,楊姨娘不說在崔家好生帶着,大半夜的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難道她不知道,那些歹人的目標是四個小主人?
說句難聽的,離四胞胎遠一些,反而更安全呢。
楊婥倒好,放着安全的地方不待,偏偏往險地裡扎。
還有,楊婥不知道她這般興師動衆的跑來會引來歹人嗎?
結果她還在門口吵鬧。
小滿也一臉便秘,她硬着頭皮繼續回稟:“魏紫那死丫頭還在門口嚷嚷,說憑什麼金枝、玉葉這些侍妾能跟着小郎、小娘子們躲在這裡,她們家七娘堂堂姨娘卻不能?難道金枝兩個比楊姨娘還要尊貴不成?”
玉簪已經徹底無語了,她都不必出去看了,只魏紫這一嗓子,定能招來‘敵人’呀。
果然,還不等玉簪發話,外頭又跑進來一個小丫鬟,一邊跑一邊喊:“玉簪姐姐不好了,外頭來了一夥強人,說咱們這裡窩藏突厥密探……”
玉簪伸手揉了揉眉心,發話:“先把楊姨娘他們弄進來,然後通知護衛們,準備迎敵!”
想了想,玉簪又補充道:“對了,讓護衛們鳴槍示警,雖然坊內亂了,但四周的鄰居家中應該還有不少護衛、家丁,希望他們能看在崔家的面子上,出手援助一二吧。”
玉簪護送四胞胎躲來崇仁坊的時候,確實帶了不少護衛,但耐不住外頭作亂的歹人也多呀。
而且玉簪知道,京中有一夥人專門打探四胞胎的下落,倘或讓這些人圍上來,自己是死是活無所謂,可小主人們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