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崔幼伯又驚又怒,衝到衆人前方,右手手指顫巍巍的指向立在牆頭上的玉簪,大聲喝道:“玉簪,你這是要幹什麼?想要造反嗎?”
質問的話語貌似很具威懾力,但若是有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崔幼伯的這番話說得有些色厲內荏。
因爲,他不止手在顫抖,就連腳也微微有些顫抖。
這也沒辦法呀,真心不是崔幼伯膽小,任誰面對一溜十幾只黑洞洞的槍口,他也不可能真正的淡然以對。
尤其是見識過火槍威力的人,對這種瞬間要人性命的霸道武器都非常忌憚,哦不,應該是恐懼,從心底裡生出來的恐懼。
玉簪面色不改,她彷彿沒有看到崔幼伯,冷冷的掃視了在場的金吾衛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林簡身上,冷聲道:“夫人有令,誰也不許擅闖葳蕤院。違者,殺無赦!”
說罷,她還特意舉了舉手裡的連珠銃,威脅意味兒十足。
林簡也緊張的吞了吞口水,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意圖退出火器的射程範圍。
心裡則忍不住暗罵:孃的,到底是哪個混蛋說的,已經把崔家上下都搜檢了一番,並沒有發現藏有火器。
當時韋將軍還跟他保證,說此行絕無危險。
此刻他真想拉着韋將軍的袍袖,讓他來親自看看這排成一溜的槍口,問問他:郎君,您不是說崔家沒有火器嗎,那這些都是毛呀?都是燒火棍不成?!
“嘭~”
林簡這麼一動,牆頭上的人忽然開槍,一顆子彈在林簡的腳前半尺處炸裂,碎石伴着一股濃濃的火藥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飛濺。
“我說過了,不許擅動!”
玉簪的表情依然平靜,嘴裡吐出的話語卻恁般冷漠。
“……”林簡好想哭,他沒想動呀,只是後退……嗚嗚,後退也不成呀。
崔幼伯也默然了。原本,他還想繼續斥責玉簪,想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她乖乖聽話,哪怕不能打開院門任人搜檢,好歹也要把一羣手持火器的恐怖分子弄下牆去呀。
結果,一肚子的訓誡,都被這一槍嚇了回去。
在利器面前,主人什麼的,也當不了護身符呀。
崔幼伯心裡清楚,玉簪這個賤婢是蕭南的死忠黨,對蕭南絕對忠誠。前兩天他表示與蕭南劃清界線的時候,這個賤婢立刻對他冷言譏諷,煽動幾個管事娘子與他爲敵。
甚至,當着崔幼伯的面兒,玉簪領着一干人退回了葳蕤院,然後關上了大門,用行動表示:你丫可以控制榮壽堂,但絕對別想染指葳蕤院!
林簡和崔幼伯都沒有說話,下屬們更不敢亂動,個個戒備的看着牆頭上的人,雙方僵持起來,現場也陷入了詭異的寧靜中。
就在這時,外頭氣喘吁吁的跑進來一個小廝,還不等跑到近前,就喊道:“郎君,外頭來了一隊武侯,問家中爲何有響動!”
這句話彷彿一個開啓開關的遙控器,現場所有呆滯的人都被喚醒了。
林簡覺得自己被個丫鬟嚇到了,很是丟臉,擡頭喊道:“好個膽大妄爲的賤婢!我且問你,你可知道我是誰?你可知道你這番是給家裡主人惹禍?你可知道——”
林簡覺得他的這幾個排比句式很有氣勢,習慣性的向前跨了一步,正欲繼續,不想又是‘嘭’的一聲,子彈在他靴子尖兒兩寸遠的地方炸裂。
濺起的碎石甚至都清晰的砸到了他的身上。
林簡嚇得一個哆嗦,連退兩步才穩住身子,但形狀還是有些狼狽。
“哼,你是誰,你來做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玉簪冷冷一笑,鄙夷的罵道:“亂臣賊子,你以爲你們的那些行徑旁人不知道嗎?趁着聖人不在京城,你們就肆意妄爲,膽敢跑到咱們崔家作亂?哼哼,我倒想問問,你可知道你這番行徑將會給你的家族帶來怎樣的滔天大禍?”
“你……”林簡這次是真被嚇到了,他們纔剛剛行動呀,崔家一個小丫鬟卻能一口道破,這、這意味着什麼?
如果蕭南在家,這也沒什麼,完全可以是她教小丫鬟說的。
可問題是,蕭南不在家呀,且院子裡除了那幾個崔家小住人,並沒有什麼有見識的人,玉簪一個內宅小丫鬟,她如何能識破他們的計劃?!
難道、難道計劃被泄露了?還是……
就在林簡胡思亂想的當兒,玉簪還在說:“我勸諸位好好想一想,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卻打死不能做。謀逆?哼,是好做的嗎?能做的嗎?想想當年的吳王之亂,想想前不久的柴家禍事?那幾位不是親王就是長公主,結果又如何?沾上了這樣的事兒,就是身份再尊貴也沒用。”
說着,玉簪掃了眼在場的金吾衛,嗤笑一聲,道:“人家做官的是爲了榮華富貴,你們呢?你們是有靠山還是出身好?我勸諸君一句話,升官的途經千萬種,切莫選這種讓家族跟着一起陪葬的愚蠢方式!”
玉簪見已經有人鬆動了,繼續說:“聖人何等英明,爾等的鬼祟伎倆怎能瞞得過他老人家?我勸諸位趁着還沒有徹底暴露,早早的收手,到時候還能留一條性命。倘或真一條路走到黑,到時候死的可就不是自己咯!”
“住口。你個賤婢,公然違抗主人,現在又說這些狂悖之語,我看你纔是要連累家人、連累主人呢!”
崔幼伯終於回過神兒來,也徹底消化完玉簪的話,他扭頭看了看四周人的表情,大家臉色各異,顯是被玉簪的話驚到了。
爲了防止她說出更驚悚的話,他不顧火器威脅,厲聲喝道:“之前我念在你忠心的份兒上,方對你的一些不敬言行不與計較。可你也不能、不能如此放肆,若是因你之故給崔家、給夫人惹來塌天大禍,你就是死傷一百次也難贖罪!”
面對男主人的問責,玉簪只是撇了撇嘴,涼涼的說道:“郎君放心,婢子一心爲了夫人,斷不會給夫人惹禍。還有,院內只有婢子和這些護衛,並無什麼奸細,還請郎君和諸位回去吧。”
頓了頓,她又道:“當然,若是各位執意要硬闖,那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管。得罪之處,還請諸位見諒!”
她這裡說着,身側一排護衛很是應景的擡了擡手裡的槍管。
他們的這番動作做得很是隨意,牆下站着的幾十人卻都異常緊張,兩隻眼睛死死的盯着槍口挪動的方向,唯恐哪位的槍一響,子彈在自己身上炸開。
喉結滾動數下,林簡一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很顯然,玉簪等人如此決絕,想必院內定是藏着重要的人或者物件兒,沒準兒正是公主要找的崔家四胞胎。
按照公主的計劃,他應該帶人闖進去,將四個孩子擒獲後,一路押到大慈恩寺,與孩子們的母親蕭氏匯合後,再將他們一起殺死。
可問題是,人家手裡有致命的武器,算算火器的數量,再看看他們區區三四十個血肉之軀,當真無法抵擋呀。
而且瞧人家這幅拼命的樣子,別說他們闖門了,就是挪動一步,對方都會開火,到那時,別任務沒完成,他們倒把命都交代在這裡呀。
那就退回去?!
貌似也不成吧,公主雖不在京裡,可她留了心腹之人,自己在這裡的一舉一動,用不了半日,公主就能知道呀。
倘或讓公主知道自己畏死而不敢前,等待他的絕不是‘死’這麼簡單了。
此刻的林簡併沒有想到,他一心畏懼的平安公主,根本沒有心思管京城的這些瑣事。
因爲她在着急。
今天一大早,長樂長公主便帶着好幾位長公主、親王前來探望聖人。
小內侍再次將昨天說的話又講了一遍,但今天,幾位貴人卻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長公主更是拎着一根馬鞭,輕輕的在掌心敲打着,待小內侍說完,她便冷冷的說道:“哦?聖人不能見客?我們幾個是客人嗎?我們可是聖人最親近的人,如今聖人身子不適,正是需要咱們的時候。再說了,我們又不是無知孩童,輕重還是知道的。你放心吧,我們就進去看一眼,確定聖人無礙後,便會立刻離開,絕不耽誤聖人靜養。”
站在她身側的晉王、城陽等人也都紛紛點頭,齊聲道:“是呀是呀,我們就看大兄一眼,大兄若是怪罪,我們替你擔着。”
說着,幾人彷彿商量好了一般,一邊說一邊推搡着,努力往殿門衝去。
小內侍張着雙臂,費力的攔阻:“幾位長公主、王爺且慢行,聖人有令,在他養病期間,不許任何人打擾。還請——”
“請”字還沒有說完,長公主已經掄起了鞭子。
“啊~”
小內侍一聲慘叫,身子劇烈的晃動了下,險些直接被抽飛。
不過,他雖然沒有被抽飛,卻被幾位長公主用力推搡開來。
“來人,來人!”
小內侍捂着臉,見自己無法阻擋這些人,忙大聲喊着。
結果,長公主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大膽賤奴,聖人還在養病,你卻在這裡大呼小叫、驚擾聖人,真是罪該萬死!”
其它幾個長公主也毫不客氣,直接用腳踹,幾腳下去,硬是將小內侍直接踹到一邊,任由他骨碌骨碌從臺階上滾下去。
但,長公主還是沒能順利衝進皇帝的寢殿,因爲十幾個羽林軍衝到了她們面前,牢牢將殿門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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