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雨水見狀大急,飛快的衝到近前。
“哎呀,婢妾該死,婢妾太沒用了,竟——”
武氏嘴裡誠惶誠恐的喊着,但眼中卻閃爍着得意的笑意,那碗湯可是她悉心爲蕭南準備的呀,剛剛出鍋,她用帕子墊着手都覺得燙,灑在人身上,嘖嘖,蕭南還穿着單絲羅的夏衣,夠她受得了!
然而,她的那個‘竟’字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愣住了。
因爲那碗湯全都灑在了矮榻上,而蕭南早已不知何時閃到一側,人家連滴湯水星兒都沒有沾到。
“你確實該死!”
蕭南常年待在桃源裡,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好,運動神經也頗爲敏銳,所以早在武氏‘意外’失手的那一剎,她便閃身躲開了。
可是,她人是躲開了,散落在矮榻四周,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抄好的佛經卻被飛濺的湯汁濺到了。
辛苦一下午的成果卻被如此踐踏,蕭南的心情可想而知。
她冷聲道:“這是本夫人要供奉在佛祖前爲外大母祈福的佛經,如今卻因爲你的‘錯手’弄得污濁不堪,你說,你是不是該死?!”
蕭南的聲音方落,紅花等已經從廊廡下、牆角邊飛躍到門前,正欲進屋,爲主人處置笨手笨腳的侍妾。
不想,那十幾個不知誰派來的持劍甲衛卻站到了門邊,個個抽劍出鞘,擋在了紅花等人的面前。
紅花大怒,也嗆啷一聲抽出腰間橫刀,她身邊的三個紅齊齊動作,與十幾個甲衛對峙起來。
見此情況,武氏有些失望的臉上又綻出得意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娘子,我若是你,就讓自己的女侍衛們退下。這十幾個甲衛,可都是公主府的親衛呢。個人的功夫或許不如您的女侍衛,可架不住人多呀。”
蕭南挑了挑眉,目光在那十來個持劍甲衛的身上轉了轉,揚聲道:“紅花,退下。”
武氏這話雖讓人聽了很不舒服,但還是有幾分道理。至少在蕭南看來,她的女侍衛都是極珍貴的,她並不想讓她們輕易受傷。
她倒不是被‘公主府親衛’嚇到了,而是事情纔剛剛開始,她不想鬧得太僵,她還想看看平安公主後頭還安排了什麼戲碼呢。
“夫人~~”
紅花頭一次沒有立刻執行主人的命令,而是略帶擔心的看着她。
蕭南微微一笑,緩緩搖頭,表示這些她自己能處理。
紅花見狀,這才向後退了幾步,但並沒有走遠,且手裡的兵刃也沒有放下,而是無比戒備的看着那十幾個甲衛。
“呵呵,不愧是夫人,果然識時務——”
武氏見蕭南屈服了,愈發得意,掩着嘴咯咯的笑個沒完。
但,很快,啪啪兩聲脆響,迅速完結了她的笑聲。
“你、你敢打我?”
武氏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向來安分、聽話的雨水竟然直接殺到她的近前,揚起胳膊抽了她兩個嘴巴。
雨水一反往日的溫柔恭順,雙目圓睜,惡狠狠的說道:“我有什麼不敢,你沒聽到娘子的話嗎,哼,笨手笨腳的賤婢,膽敢弄髒了娘子親手抄寫的佛經,你還有理了?再說了,你自己不也說自己該死嘛,我這還沒讓你去死呢,只是稍作懲戒,怎麼了?!”
說罷,雨水袖子一卷,揮舞着兩隻拳頭繼續追打武氏。
雨水不是崔家的家生奴,而是京郊的田舍漢之女,小時候幹慣了農活,手裡頗有把子力氣。
來到崔家後,因跟着幾個教養媽媽學規矩,稍稍收斂了些性子,但骨子裡的彪悍卻是不會就此消失的。
再加上當初蕭南曾讓紅花教授她們同批進府的小姊妹功夫,雨水、穀雨幾個看着新奇也跟着學了幾招,雖稱不上武林高手,但對付一兩個養尊處優的貴婦,還是木有問題滴。
這不,雨水就把武氏和隨侍她的兩個小丫鬟打得滿屋子亂滾。
“來、來人呀,還、還不把這個賤婢給我拿下!”
武氏被打的鬢髮全亂,狼狽的左右閃躲,結果卻還是沒能躲過雨水的暴力襲擊,只疼得她哀哀叫。
門外的甲衛們有些猶豫,領頭的幾個想起自家公主的吩咐,身形剛剛晃動,紅花已經靈巧的飛躍到近前,鋒利的橫刀指向他的脖頸,無聲的警告着。
刀鋒上的寒光凜冽,直逼得幾人不自禁的退後兩步,他們相互對視兩眼,交換了眼神,然後齊齊退回原位,閉目養神,對屋裡的動靜恍若未聞。
紅花這才滿意的收刀入鞘,雙手抱着斜倚在廊下柱子上,笑眯眯的看着雨水暴打幾個四處亂竄的女人。
這場鬧劇足足折騰了一刻鐘,武氏的衣服被撕破了,頭髮被扯亂了,臉也被打腫了,胳膊、脖子上也都佈滿了道道血痕,蕭南這才冷哼一聲,讓雨水住了手。
“武氏對先太后不敬,本夫人罰你跪在廊廡下思過一個時辰!”
蕭南冷聲道,心說話,不要以爲有平安公主給你撐腰你就能誤作非爲,你丫現在還是我家的侍妾,主母管教奴婢,天經地義。
說罷,蕭南又指了指因追打而散落一地的飯菜,對穀雨道:“聖人曾說過,要節儉,戒奢靡,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這些飯菜,就賞給武氏用了。穀雨,你和雨水待會兒服侍武姨娘用膳!”
“是!”
穀雨忙答應一聲,麻利的將灑了一地的飯菜重新‘裝’回盤子裡,然後與雨水一起,押着滿身是傷的武氏來到廊廡下。
兩人一左一右,用力一踹武氏的膝蓋,‘幫’武氏跪好,紅花負責看管。
雨水還很體貼的拿來一個沙漏,對好時間,擺在武氏面前。
做完這些,雨水拍拍手,然後領着兩個小丫鬟風風火火的趕往慈恩寺的廚房,準備親手給自家夫人準備暮食。
穀雨則指揮小丫鬟將堂屋裡散落一地的東西收拾妥當。
至於蕭南,早就踱到寢室,一個人坐在榻上想事情。
今日發生的事兒太多了,有些已經超出她的預計,也偏離了她和長公主的計劃,她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
首先,韋淑妃她們竟然沒有在大慈恩寺動手,這點有些出於蕭南、以及很多人的預計。
當初聖人決定來大慈恩寺祈福的時候,不止蕭南,京中很多人都猜測,某些人定會趁着聖人在寺裡的時候動手。
畢竟這裡的守衛不如宮城嚴密,且前來觀禮的人很多,魚龍混雜的,很容易得手。
隨後,平安公主將自己的情郎推薦給聖人,雖然大慈恩寺名義上的住持是玄奘法師,但實際負責具體事務的卻是辯機。
這從另一方面也證明了衆人的猜測。
當初蘇娘子也正是猜到了這一點,纔會特意跑去提醒蕭南,讓她諸事小心。
可、可聖駕怎麼會突然返回宮城?
不對,應該是韋淑妃母女怎麼會同意聖人返京?更不用說力勸皇帝回宮的不是旁人,正是平安公主呀。
這不科學!
其次,武氏爲何會出現在大慈恩寺?
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家後院已經被平安‘攻破’了,所以她能隨意將囚禁偏院的武氏放出來?
那榮壽堂其他人呢?她的孩子們呢?
想到這裡,蕭南心念一閃進了桃源,然後藉由桃源,悄悄的摸進了葳蕤院。
這是她提前與器靈做好的交易。
那日她擔心在大慈恩寺出現什麼不可掌控的意外,心思煩亂,徹夜難眠,還是器靈一句話提醒了她,她在桃源裡做了許多準備。
將葳蕤院設置爲座標點是諸多準備中的一項。
蕭南踮着腳尖,悄無聲息的湊近院內燈光最明亮的房間,只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玉簪,你家夫人不過是在大慈恩寺爲先太后祈福,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在這期間,你定要爲她守好門戶呀……”
這是王氏的聲音。
蕭南屏住呼吸,熟門熟路的摸到角落裡,豎起耳朵繼續聽着:“我知道京中有些不好的流言,榮壽堂也有幾個不安分的人私下裡嘀咕,這些你都不要管,對於不安分的人不要手軟,只管交給刑房處置就好,你若是擔心不能服衆,有我出面也可以……”
“……你是你家夫人最信得過的人,千萬不要讓她失望纔是……有什麼困難,只管找人去隔壁尋我……對了,二郎他們呢?”
王氏的句句話語都透着關心,這不止讓門外的蕭南聽了很是感激,就是門內的玉簪也連連致謝:“多謝大娘子,您放心,婢子定會將家裡的事安排妥當……二郎他們,婢子已經按照夫人的安排,將他們送到了公主府,您放心,他們都很好。”
聽了這話,王氏放心的舒了口氣,蕭南也露出會心的笑容,看來玉簪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將幾個孩子都安排好了。
不過,蕭南還是不放心,又閃身回了桃源,再借由桃源尋到孩子們的藏身之處,發現他們已經用完暮食,正在馮尚宮、玉竹以及幾個侍女的服侍下準備就寢,她這才徹底安了心。
從桃源出來,蕭南脣邊的笑容還沒有隱去,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讓她膽戰心驚的男聲:
“呵呵,你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ps:補昨天滴二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