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堂嫂!”
鄭十三娘激動的不知說什麼好了,她其實早就聽聞了崔家葡萄酒的盛名,坊間還有小道消息,說當年長公主、皇后之所以能懷孕,就是因爲常年飲用這種葡萄酒。
當年,崔家酒坊出產的葡萄酒被搶購一空,不管價格多高,都有人拼命想買,弄到最後更是有錢也買不到了。
因爲崔家酒坊的管事說,特級葡萄酒的釀製工序非常繁複,其中所用的一味奇藥絕產,所以自此以後酒坊只釀製普通的葡萄酒和百果酒,至於特級……將成爲絕唱。
雖然崔家酒坊沒有說那味奇藥爲何、具體療效怎樣,但誰也不是傻子,只稍稍一想便得到了‘真相’,那味藥定是能讓婦人懷孕的神藥呀。
酒坊的管事原本是想平息坊間的傳言,殊不知,他的這番話竟成了那則流言的佐證。
於是乎,幸運搶到特級葡萄酒的人家紛紛將酒藏起來,家中有年輕婦人的就留給她,沒有的就當做傳家寶。
子嗣大如天,誰又能保證家族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呢。
而沒有搶到特級葡萄酒的人便直接放話,開出了讓人咋舌的天價求購葡萄酒。
爲了能儘快找到葡萄酒,他們還命人在京中一百多個坊的坊門口布告欄上貼了懸賞的公告,表示有人若是能提供有用的消息也能獲得爲數不菲的獎金。
然而這則懸賞自幾年前一直懸掛現在,都無人去領取。
足見特級葡萄酒的稀缺與珍貴了。
鄭十三娘也不是沒想着來求蕭南,但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面子沒那麼大、與崔氏小夫妻的交往也沒這麼深,可以讓人家拿出無價的珍寶相贈。
再兼之她知道姑母曾數次爲難蕭南,導致蕭南對姓鄭的人頗有些偏見。
而她不但姓鄭,還是大太夫人最喜歡的侄女,沒有之一。
坑姐呀,哪怕她心裡貓撓一樣的想來求蕭南,但還是忍住了。
沒想到人家蕭南竟主動將寶物相贈。
好吧,雖然蕭南沒說這就是坊間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特級葡萄酒,但能讓她一個崔家主母拿來送禮的豈是俗物?
心裡激動不已,鄭十三娘還是強忍着,沒有失態的伸手去搶,而是先滿含熱淚的衝着蕭南鄭重一禮。
瞧她那虔誠的樣子,一旁的王氏毫不懷疑,如果這裡不是人來人往的庭院,鄭十三娘定會直接給蕭南行跪拜大禮——蕭南此舉,對鄭十三娘而言,絕對不亞於救命之恩呀。
“呵呵,不過是一瓶酒,表妹無需在意。”
蕭南伸手拉起鄭十三娘,親自將匣子塞到她的懷裡,輕聲道:“有些事不要太過計較,隨緣就好。我篤信善惡有報,只要你多做些善事,佛祖也會庇護與你!”
“嗯……”鄭十三娘帶着濃濃的鼻音,雙手死死的抱着匣子,欠身行禮,“表嫂的話,我、我定會牢牢記在心上。您放心,我、我——”
她雖不常回孃家,但對於孃家的情況還是頗爲了解的。
鄭十三娘知道,鄭家欲求娶蕭南的長女崔靈犀,連新郎人選都定好了。
鄭十九郎是她二兄的幼子,亦是她嫡親的侄子,她原不該埋汰自家人,但鄭十三娘實在不能違心的說這樁婚事很相配。
孃家是個什麼狀況,鄭十三娘心知肚明,父兄若是稍稍上進些,她在婆家也不會過得如此委屈。
而崔家又是個什麼情況,別的不說,單看今日崔相公的壽宴就能知道一些。
瞧瞧今日來拜壽的都是什麼人家,非朱即紫呀,其中更不乏長公主、公主、親王。
宴集開始前,聖人還命心腹內侍送來了賀禮,大皇子等皇子亦有所表示。
足見太極宮對崔家的重視與恩寵呀。
這樣煊赫的人家,就是鄭家尚未敗落前,也未必能攀得上,更不用說現在了。
鄭十三娘曾經委婉的勸過母親和嫂子,結果卻反被她數落了一番,尤其是二嫂還直接將話題扯到了她身上。
原話是:“十三娘若是得閒,還是好好養養身子、抄抄心經,身子好了、心靜了,還愁沒有孩子!”
揭人不揭短呀,鄭十三娘當場發作了一通,然後哭着便回家了,自此她對孃家也有些心灰意冷。這還是嫡親的嫂子呢,就這麼直戳她的痛點,還不如個心地善良的外人。
比如面前的這位表嫂。
鄭十三娘真心不笨,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便猜到了蕭南爲何要幫她。
她咬了咬牙,擡頭對蕭南說:“表嫂這般待我,我卻無力回報……日後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還請表嫂千萬不要客氣,只管吩咐!”
心裡卻暗暗嘀咕:十九郎,你確實與崔家大娘子不配,所以這樁婚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蕭南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脣角彎了彎,笑道:“好了,原不過一瓶酒,不值什麼的,十三娘再謝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王氏在一旁看了半天,見事情已經差不多了,忙過來附和道:“是呀,十三娘,我早就說過了,喬木最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是心存善念的人,她都會出手相幫。而誰若對她好,她更是十倍百倍的回報。”
鄭十三娘忙點頭,“大表嫂說的是,我都明白的!”
說罷,三個女人齊齊會心一笑,然後相攜繼續往外走。
將最後一波女客送完,王氏等幾個妯娌已經累得精疲力盡,已經無力坐下來閒話幾句。
老妯娌幾個許久沒能湊在一起說說話了,多少有些遺憾。
韋氏爽朗,“這也沒什麼,呵呵,後日便是大慈恩寺的首場法事,依着品級,咱們怕是都是要去的。我早就聽說了,大慈恩寺修建得極好,寺院裡的景色雅緻,還建了座極高的大雁塔,站在塔頂便能看到曲江和芙蓉園呢。”
王氏也附和,“是呀,等到了寺中,咱們好好逛上一逛!”
蕭南臉色不變,也笑着點頭:“好,那日我與嫂子們同行!”
與王氏、韋氏道了別,蕭南便起身回榮壽堂。
坐上內院的奚車,蕭南臉上的笑紋淡了下來,閉上眼睛,頭枕在車廂壁上,她陷入了無盡的沉思當中。
許是又提到了讓她心驚的‘故地’,這天夜裡蕭南竟失眠了。
一個人抱着絲帛夏被,在偌大的壺門大炕上翻來翻去。
“夫人,您有何吩咐?可是要茶水?還是要去淨房?”
門外守夜的雨水聽到動靜,迅速的爬起來湊到門邊低聲詢問。
“無事,你且去睡吧!”
蕭南隨口回了一句,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數着,“一隻羊、兩隻羊……”
雨水側耳聽了聽,沒聽到什麼動靜,這才無聲的打了個哈欠,踢掉鞋子,爬上矮榻繼續睡覺了。
屋裡的蕭南足足數到了二百五十隻羊,卻還是沒有睡意,她猛地坐起來,雙眼無意識的在屋裡巡視了一圈,然後落在窗前的朦朧月光上。
蕭南輕手輕腳的下了牀,光着腳來到南窗前,依着炕柱坐了下來,雙手抱着膝蓋,下巴枕在膝頭,靜靜的看着窗外那個不甚圓滿的月亮。
四周一片寂靜,唯有院外花壇裡不知名的蟲兒有一下沒一下的鳴叫着。
重生近十年,許多事已經淡忘,兩世的記憶也漸漸混在一起,有時蕭南甚至懷疑,前世種種,是不是她的一場夢境。
然而隨着‘那一天’的臨近,她卻有種更加荒謬的想法:或許今生的一切,纔是她的夢境,不定哪天猛然睜眼,才發覺自己還是那個被丟在大慈恩寺的李家棄婦?一個徹頭徹尾失敗的龍套、炮灰?
不能怪她如此亂想,實在是有些事也太巧了些。
五月二十一日,前世大慈恩寺首場法事的日子,今生居然還是這一天。
而且蕭南記得清楚,明明蘇娘子給她說的三個吉日中,並沒有這一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聖人竟然沒有采用司天臺勘定出來的‘吉日’,而是用了這麼一個讓她膽戰心驚的日子?!
接下來呢?
她是不是還會被‘囚’在大慈恩寺,繼而遇刺身亡?
畢竟兇手畢力術還好好的活着,且看他近期還很活躍,前去盯梢的人回來稟報,說他這日摸去了軍械監、那日又混入了武庫,似乎還在打探火器的下落。
蕭南打賭,這廝近期內定會有所行動,除了他,還有那些隱在暗中的鬼魅,估計也會趁機行事。
“切~~害怕有個p用呀,既然知道有危險,那就做足準備呀……”
就在蕭南想得頭疼的時候,腦中忽然響起一聲滿是不屑的嘲諷。
是器靈!
這廝自打被蕭南要挾着做了場交易後,就一直心氣不順,時不時的探查一下蕭南的心思,接着便冷嘲熱諷一通,只把蕭南說成了個智商欠費、情商爲負、品德無下限的衰人。
蕭南心情不錯的時候,還會跟它鬥鬥嘴,但今天,器靈這番話卻提醒了蕭南,她猛地擡起頭,對呀,她之前掐着器靈的脖子要求交易,不就是爲了應付那一日的危機嗎?
思及此,蕭南心念一動便閃進了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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